無非愛恨

白禹說得真摯，讓唐佑辛一瞬間起了雞皮疙瘩，下意識反手給了一拳。不是很重，卻有些突然，白禹沒能閃過。

有些疼，但不是太痛，但不妨礙白禹委屈地蜷成大蝦米，控訴似地望著唐佑辛。

「喔，就……呃、嗯……」唐佑辛有些尷尬，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虛虛地拍了白禹兩下，「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嚇到了，抱歉。」

北塔的工程進度慢，就連塔長室都嫌有些四面透風，唐佑辛站在進門沒多遠的位置，淡淡看了一眼窩在沙發裡裹著厚衣的許鋒。

說真的，他實在沒能認出來，當時許鋒還是個小孩，跟現在的模樣差了不少。唯一沒變的，是那隻盤據在他肩上的耳廓狐。

兩人其實一開始感情並不好，唐佑辛長得一副並非北國人的外貌，而許鋒又是個莫名冒出來的孤兒。也不知道為什麼兩團小肉團子，也能彼此討厭成那副模樣。

來往的工人見怪不怪地看著許鋒再一次當著唐佑辛的臉甩上門。

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唐佑辛對許鋒一見鍾情，甚至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許鋒已經有人了。

「看，就那邊那個王隊，雖然人家比不上你這個首席，但你知道談戀愛本來就講求你情我願，又不是擂台賽。」

唐佑辛既已找回精神圖景，精神體也並無損毀，照理來說應該要跟國家報備。不然要是哪天被發現是個未列表哨兵查了出來，會更麻煩。

有些時候就是這樣，懷璧其罪，你有力量就最好安分點，不然誰都可以說你別有居心，樁樁件件都可以安上罪名。

但一來，北防離塔過於遙遠，來回一趟要花上個把月。二來，唐佑辛的精神圖景在白禹那裡，白禹不到也不行。

唐佑辛整理著家裡的雜物，把白禹放在架上的物品全給清了下來，擦乾淨後又放回去。

白禹陸陸續續帶來的東西不少，光木梳就有好幾把，好幾罐用不上的髮油與雕花香皂，自己手刻醜得要命的木雕……連白禹自己舊的哨兵章也放了上去，讓唐佑辛忍不住覺得對方就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寶物盒裡全是垃圾。一整架子塞得滿滿當當，跟家裡其他空蕩的地方比起來有些突兀。

因為實在看著太不平衡，唐佑辛另外清出了架三層架，把白禹帶來的東西清好歸位。

自從定下約定後，白禹就很乖巧，不吵也不鬧，每個月踩著點去找唐佑辛，生怕對方反悔似的。

唐佑辛沒多說什麼，但也沒太搭理白禹。

畢竟他答應的是「你可以找我」而不是「我會等你」，所以唐佑辛心安理得地將白禹晾在一旁，該種田種田該澆水澆水，活生生把白禹當成了人形障礙物。

銀狼踏進精神圖景時，北狐已經睡了，頭埋在尾巴裡小小一球，呼吸很均勻。

他不太想吵醒對方，便放輕腳步走近了，小心翼翼地在對方身旁勻出塊位置，圈著狐狸也窩下了。

北狐耳朵被風掃過，反射性地動了動，沒有起床，只是習慣性地挪了挪位置，整隻狐賴在了對方身上，巴在了尾巴上死都不下來。

白禹把玩著哨兵章，銀白色領章在滿是傷疤老繭的手上翻滾著，視線散得有些遙遠。

這要放五年前，跟當時的自己說未來會變成首席，對方肯定不相信。

畢竟一開始，他是討厭首席的。

雪崩掩埋的哨兵都被挖了出來，埋得淺的都受了精神污染，北防嚮導素向來不夠，後來也只救回三個；埋得深的沒受到攻擊，但失溫又脫水，全拖在小房間裡加溫照顧，如今也醒了七七八八。

只有唐佑辛，既沒瘋、也沒醒，安安穩穩睡了一整週，所有人都戰戰兢兢。擔心是真的、鬆一口氣也是真的。

唐佑辛要真的出事了，雖然會損失重要的戰力，但也終於可以從中央要求派發嚮導駐紮北防。

白禹看著高聳的城牆，呼出口霧氣向小窗遞了請願信。警衛兵僅僅掃過一眼就擺手讓白禹進了門，關中每個人帽沿都壓得很低，露出的鼻尖寒得發紅乾裂。

駐紮隊長迎上來，有些不耐讓白禹跟上。因著氣候寒冷潮濕，北防的軍營築得特別厚實，防風禦寒，一眼看上去又陰又沉，牆上全是凝結的水珠，寒風像刀一樣呼嘯割裂皮膚。

白禹略略縮進衣領，瞇起眼睛環視周遭，卻沒見到想見的人，腳步一頓就被隊長喊了聲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