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落地窗光著腳踏上陽台,冷到反潮的瓷磚涼到了心骨裡,我拉著披肩蹲在地板上看著天空,無聊的呵著氣。

一團白霧很緩的在空中上升,然後被寒風吹散。

我搓了搓手指,背靠著牆壁坐下閉上了眼睛,感覺好像很久沒有那麼安靜。

「哈啊好冷

風搖著樹木碎碎的響著,響著、響著,一點點的把我亂麻般的心緒搖散了,血色從指尖褪回,摸起來僵硬且冰涼,青色的靜脈在皮膚下淡淡的浮著,我看了看然後輕呵了聲。

經過一晚的沉澱之後我還是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感覺情緒沒那麼激動了卻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一下一下扯著盆栽的葉子撕成了碎片,然後往空中一扔讓風整個吹散。

我對林易汀的感覺莫名的複雜,說是喜歡、也是喜歡,說是討厭、也不至於,但是卻沒有那麼的純粹,經過了一年的相處要堅持討厭一個人就已經很不容易,更何況我們還上過床。

說到上床,我那時候到底是在想什麼,我為什麼

我按了按眼窩,眼皮被手指按的一涼,眼球顫動了下。

不知道,我可能雖然知道文揚喜歡連玉,卻仍是隱約期待著、期待著,失望也無所謂,畢竟他那麼深情而又專一,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他被追走了呢?

那我只能承認自己的失敗,還有我不夠好,至少不足夠

抽了抽鼻子,鼻腔深處乾涼了一下,嗆的我打了個噴嚏。

我那時是真的受到打擊了,可是現在想來,我或許、也不要他喜歡我說到底我也不能想像我們在一起的模樣,那我是為了什麼受傷呢?我也不知道

風越吹越大,在耳朵嗚嗚作響,我掩起臉深深吐了一口氣,感覺把很多很多的煩惱集結成團吐了出來,卻還是有很多很多卡在心裡,沒有辦法一條一條理得乾淨。

林易汀那時候看起來難以言喻的脆弱,眼神總是落得很遠、既是活著又不像活著,所以讓我覺得或許可以彼此穩定對方的飄盪,但是越是接近、就越抓不準距離,就像孩子總是不確定從哪一秒開始變成了大人,而我也不能確定何時抽手才能阻止沉淪。

門又被拉開了,窗簾被風捲到了我的臉上,一瞬間迷了下我的眼睛,愣愣的看著站在眼前的林易汀。

「凡,燒才剛退不要吹風,會著涼。」

我張了下嘴然後苦笑了下,轉過頭看著陽台,林易汀看我不理他就拍了拍地板坐在我旁邊。

我斜了下肩膀拒絕了他披上來的外套,眼睛看著瓷磚被我手按過之後殘留的掌印形的蒸氣。

為什麼是我,林易汀。」

我瞇著眼睛看著他伸手捂上我的臉,林易汀的體溫沒有比我高到哪裡,但是卻有種想枕在他身上的衝動。

我呼了一口氣,把那想法壓回了心底。

「換個問題,林易汀,你喜歡翔奕哪裡?」

林易汀眨了下眼睛,垂眼看向地面,鼻尖有點被凍紅了,表情倒是很襯這冬天,既冷又硬又嚴肅的,三方會談的家長一樣。

翔他很好,他一直都很好,我覺得如果是他的話,我可以跟他這樣子走一輩子。」

我輕輕的嗯了聲,眼前一片模糊。

所以我才痛苦,就算現在你說你喜歡我,這也只是撿來的幸福,我永遠都不會是第一順位,但是成為替代品我又不甘心。

「林易汀,我啊雖然我實在是不想這麼說但是啊,我覺得你搞錯了。」

林易汀用手指抹了下我的眼角,額頭輕靠著我的,軟軟的瀏海搔了下我的臉,癢的我有點想哭。

我一直在想、好啦也不是一直,但是我有在想不會是我,林易汀,不會是我,我們只是剛好都受傷了,可是因為這樣子而相擁

我感覺臉應該是擺出了微笑的表情,卻有點僵硬。

「太寂寞了,林易汀,太寂寞了你看看你隨便都把我當成了真愛,真的是太寂寞了

林易汀明顯的停頓了下,然後伸手把我擁入懷中,一點一點慢慢的收緊,帶著一種讓我想哭的溫柔。

「凡,我喜歡你。」

「可是我想不通為什麼,林易汀,這太可悲了,我們。」

林易汀的手指隔著衣服下滑,扣著我的腰間,把下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氣息吐在我脖子旁,暖暖濕濕的。

「凡,你像個笨蛋一樣。」

我瞬間僵了下,用力的把他推開,感覺氣到體溫都升高了,瞪著笑起來的林易汀。

林易汀只是看著我微笑,然後轉頭去看被我摧殘的盆栽,按上了光禿的枝條。

「我那時候覺得你只是在自暴自棄,照理來說我應該要推開你才對,你一定會從那極端的思考中清醒過來,可是就像你說的,凡,我很寂寞,那時候我也需要一個人陪我度過每一個難熬的夜晚。」

林易汀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另一隻手貼在我的胸口,捂的有點發燙、心跳不爭氣的加速了。

「我不想忘記翔、但也不想想起他,那對我來說太過於難熬了,只要一想起我就無法入眠,但是不去想時我又害怕會忘記他,凡,當我聽力又再一次下降時,我一直在想,如果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聽見的最後一個聲音,那麼我不會忘記了,但是沒有辦法,我聽不見我聽不見,凡,這個世界聽起來那麼令人吃力又模糊,慢慢的遠離我,卻一個人也不在我身邊。」

「可是我聽見你像是溺水一樣的聲音,我一開始也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但是我很開心,老實說我很開心,凡,我從中途開始就在等你開口要我吻你,結果你就不了,為什麼?」

「因為我我不可以、不可以喜歡你

「為什麼不可以?」

「因為這很奇怪不是嗎?」

我眨了眨眼睛,苦笑著回望林易汀,緊緊扣著自己的衣服抓的有些起皺。

「林易汀,你只是因為我看起來更可憐,這能讓你感到安慰,可是我不要你同情我、也不要你可憐我、更不需要你說你喜歡我

「那你為什麼要我抱你?」

我想受傷,可是那不代表我很可憐,我討厭那樣,林易汀我有的再多,都只會注意到自己缺少的東西,但是你也是一樣不是嗎?誰不是這樣?」

我站了起來瞇著眼吹風,打了一個噴嚏,轉過來看著林易汀。

「我不是為了讓你同情,我們只是各取所需,你也一樣,你富有、你帥氣、你年輕但我問你,你有那麼多的東西,你就能接受翔奕離你而去的悲傷嗎?你就能坦然的接受自己身體上的缺陷嗎?你就不會怨嗎?」

「我們都想要更幸福、卻又不甘拿自己手頭的幸福去更換,然而不知足總想找些什麼來補償我只是剛好在你面前,可是林易汀,那樣太寂寞了

風吹得有些太強了,我瑟縮了下走回房內,回頭看了眼站在風中瀏海飄揚著的林易汀,輕輕的笑了下搭上他的肩,湊近他的左耳輕喃了句。

你說了什麼。」

「我說我才不笨,你這個白癡。」

我一步一步走回衣櫃旁開始挑起衣服,無視林易汀的存在悠閒的換起衣服來。

我可以的,我這樣活了那麼多年,不會輸給這短暫的溫柔,因為都是錯覺,所以沒有關係,不愧於誰,也不後悔。

即使你聽不見我說我喜歡你,那也無所謂。

「我不是同情你,凡。」

你走了過來,手輕輕的捧著我的臉,彼此都被吹的冰涼,而我笑了起來。

「林易汀,我很久沒有感冒了,很久沒有,比之前再冷我也沒有感冒,我變得太過脆弱了,可是我討厭那樣,你讓我有種我能示弱的錯覺。」

林易汀沒有回我,我低下頭自顧自的說。

「我知道你從以前就覺得我厭世、或是偏激,可是我就是因為這樣才足夠堅強面對這一切,林易汀,我需要狼心狗肺的活下去,而你一時興起的溫柔太傷了。」

林易汀皺了下眉,手在我的眼尾一遍遍的描著,撥過了我有跟沒有一樣的稀疏的眼睫毛,聲音沉的像是在嘴裡含過一樣。

「你可以說,凡,沒有人說你應該要忍受這些的,你知道,當你說出來之後

我伸手抵住了他的嘴唇努力笑的柔和,其實也不算騙人,林易汀說話確實很動人,可是我不該是聽的那一個。

「你知道嗎,易汀。」

第一次在沒有要求之下喊出了他的名字,才發現念起來如此的順耳,或許我一直都想要這樣喊,也或許是別的原因。

易汀、易汀,多麼一個乾淨又有氣質的名字,水中沙洲,連描寫起來都是如詩如畫又若隱若現,水一淹就隱沒。

「不是每一個受傷的人,都有人在乎他的脆弱;不是每一份傷痛,都能換取同情…老實說,沒有人在乎我。」

可是我是徐凡,過於平凡,而我所在的地方總是下著雨又潮濕,我無法陪著你迎接天晴。

而且我也不在乎。」

當我手按上了門把正要走出房間,林易汀終於打破了這一片沉默開口。

「我在乎你,凡。」

我咬著嘴唇沒有回頭,把鼻腔一陣酸意壓了回去,深呼吸了一口氣,把心底最後一點不捨壓藏在深處。

「我不在乎。」

房門關上的瞬間,我飛也似逃離原地,心跳因為劇烈運動而痛苦的不能自己,最後我支著膝蓋彎腰在後院裡乾嘔著,胸腹一陣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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