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族生活在鄰近北國的山脈南側,因著半面峭壁硬生生與北國隔開,歸入帝國。山腰零星散佈著部落,而白禹來自規模最大的沙曼部落。

聽白禹介紹時,唐佑辛愣了愣,支著下巴望向車窗外頭的雪山,語氣有點飄:「沙曼是不是白色的意思。」

白禹沒想太多,只覺得唐佑辛連禹族的俗語都知道,可能是因著先前的戰友。

「嗯,所以我才叫白禹,白家的嫡長子。」

「嘿……原來你是族長繼承人啊,還以為白是指白目呢?」

「佑辛──」白禹下巴靠上唐佑辛的肩膀撒嬌,聲音放得很輕,「怎麼?不高興?」

「沒什麼。」唐佑辛揮手把人推開來,調整了下姿勢才倚著車窗說要休息了。

跟唐佑辛處久了,白禹也多少知道唐佑辛大約是又在為了什麼事較真,就扯著人衣袖盧著,央求著對方跟自己說。

唐佑辛被煩得受不了,耙過額髮有些無奈地開口,「就是不大喜歡這種事。」

「哪種?」

「你不是說除了禹外,其他的字是孩子的個性嗎?」

「是啊。」

「感覺好像你的個性絲毫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是你的身分,因為你是族長的子孫。」

白禹停下了動作,好半會慢悠悠地開口,「我一開始也不喜歡,好像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名字,而我沒有。」

「現在喜歡了?」唐佑辛挑眉勾起白禹的下巴,輕輕咬了下鼻尖,笑開來。

「這樣是因為我是禹族,因為我是禹族,所以在塔裡才有價值,因為這樣才能遇見你……說不上喜歡不喜歡,覺得很值得。」

「哈,瞧你這一口一個情話,轉得可真硬。」

喔歸說,唐佑辛還是心情很好,撈過人用力親了一口。

「佑辛不開心是因為,父親是黑暗哨兵嗎?」

「……算吧,但也確實,我要不是這樣,也沒機會來到這裡,看是枉死北國或是客死他鄉都有可能,雖然說不上值得,但,我很珍惜。」

「佑辛,我跟你說,其實我真的不喜歡當族長,禹族的族長跟吉祥物一樣,說著是尊敬,其實就是不當一回事,像尊洋娃娃一樣,但之所以繼續擺著,是因為我們可以修復精神圖景。」

白禹淺淺地、輕輕地笑了起來,擁過在身上竄逃的北狐,輕撫著。

「所以我現在覺得,能夠擁有這個白字,非常令人驕傲。」

「希望有一天,你父親跟母親的身分與行為,也能讓你感到驕傲。」

修復與治癒聽來神似,但卻相差千百萬公里。基本所有的嚮導都能做到梳理、治癒精神圖景的汙染跟損傷。但充其量只是安撫,傷跟疤都依舊存在著。

而修復就不一樣了,完完全全可以填補上受損的區塊、加固脆弱的邊際,有這樣能力的嚮導不僅是稀缺,更是只留在宮殿中的特選級別。

畢竟再怎麼厲害,兵還是兵,死了再補就好了。

唐佑辛存疑過,就算圖景共生了,連結卻在一點一點加強,而到兩人結合時,圖景就這麼突然地歸了回來,與白禹直接斷了連結。

簡直像是從無到有,將其孕育出來一般。

唐佑辛一下為這荒唐的想法笑了出來,打了不明不白的白禹一下,然後躺上對方的大腿。

原來是無意間發現自己有家傳寶藏,拿來救人了啊?又可憐又可愛又忠心耿耿的,跟狗一樣。

大概是笑到有點累了,唐佑辛勾勾手指讓白禹彎腰,掐著人臉頰左右端詳著,聲音有些發睏。

「欸,白禹你知道嗎?」

「沙曼是北國語,白色的意思。」

「禹族人長得跟北國人很像,白皙得霜雪般的肌膚,淡色的髮絲。」

「又住得這麼近,只隔了一座峭壁。」

突如其來的被吃豆腐,白禹紅了耳尖,有些尷尬地紅著臉開口。

「應該是有混血,半山以前沒有峭壁,據說以前跟北國是通的,能走過去。」

「是嗎?」唐佑辛懶洋洋地笑著 ,指甲摳著自己咬出的傷口,上頭結的薄痂,「那我們真的蠻適合的,都是混血的雜種。」

不明不白的一段話在煞車聲中沒了聲音,兩人相偕下車。

白禹看著眼前的典禮現場詫異不已。純白色絹布簡單拉起的小聖堂,桌上擱著把白刀與聖典,而村里的巫長老穿著刺繡正裝,正笑笑地迎著自己。

「啊、佑辛……我們先等等……」

「等什麼?」

「好像在辦婚禮,這時新人要第一位入村,才不會分離。」

「那不是正好嗎?」唐佑辛笑笑,拉著白禹的手踏過地上的絲線,望著自己愣住的另一半正困惑地望著自己。

數十年如一日的笨啊,真是。唐佑辛在心裡稱讚自己果然是擁有真愛的善良人士。

「白禹,這是我們的婚禮。」



早在唐佑辛提議回家前,就派了人往白禹的部落趕,將典禮的一切都置備好,本想著讓白禹在離了好久的故鄉完成婚禮,畢竟也是自己害得對方離鄉背井這麼多年。

沒想到一群古道熱腸的笨同僚卻又辦了一場婚禮,還臨時改了時間,差點讓唐佑辛花費的心意付諸東流。

其實直到最後一刻,他都覺得一切都真的太麻煩了,兩個人在一起就一起,這麼虛無的名份有點沒意義。

但見白禹望著自己,一點一點笑起來,又傻又開心的樣子,忽然又覺得,有時陪著對方鬧一下倒也無妨。

這些年唐佑辛沒什麼時間打理自己,加上不是帶隊就是訓練,沒有真的上前線,頭髮已經長過肩膀,甚至還讓白禹問過要不要幫忙修剪,最後都無視詢問,扯著白禹的長辮鬧對方。

大概是冥冥之中,記起對方曾說過的儀式吧。下意識蓄了髮,不是很長,但還堪可。

白刀斬落,將兩人的落髮編織為成對髮辮,一人一束,按在心口。

從此永不分離,至死不渝。



*



「唉,白禹,我到底是要恐嚇你幾次,你才可以不要再哭了。」

「我感動嘛……」

「感動也不行,我尷尬。」

「佑辛……」

「煩死了煩死了,糖糖給你抱,不要一直過來。」

「……佑辛,禹姆說不要都把麻煩推給糖糖。」

「是我要反省嗎?連你的精神體都說你是麻煩,給我去面壁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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