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愛恨

辰怡熙在攤位上划著手機，就連辰曦來了也就抬眼看下，就繼續忙著破關，把「指使弟弟的姊姊」模樣演了十成十。雖說，辰怡熙在家裡本來就是個小霸王。

辰曦幫辰怡熙帶來的東西是趴娃、饅頭等比較占位置的週邊擺飾。

同人展售會時，社團的攤位一般除了刊物、週邊等商品外，不少攤主也會將喜歡的角色週邊、玩偶帶來一起布置，不少人甚至是週邊比商品還要多，感覺就只是藉著販售的機會，炫耀一下自己投入在角色中的愛，以及金錢。

這些「祭壇」每年也都是場次現定的奇觀了，顧以東本身也很愛看。

辰怡熙主力原創，所以多是找場少量定製週邊，拿來擺著好看剩下就是隨手賣。

只是這些年作品數量累積起來，拖來場次擺攤的行李箱放架子、桌布、週邊跟樣書就差不多滿了，所以才讓辰曦將這些裝飾週邊帶來。

──當然，要擠當然是擠得下的，但辰怡熙不打算幫辰曦當得那麼心虛，當然要好好利用一番苦力。

至於新刊則是直接從印廠寄來的，拆都還沒拆，小精靈正蹲著清點數量、確認瑕疵。

姊弟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辰曦乖巧應聲，照著姊姊指示將一個個娃娃往桌上擺好、調整角度。

大概是這樣小可憐的樣子太少見，就是在新書發表會上，辰曦都跟自己是一個身分的人，罕有這麼弱勢的樣子，顧以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哎呀，還真是委屈呀，別人家的弟弟怎麼這麼乖巧又聽話，我家的妹妹怎麼就是個小煞星，跟我凹手機還成天調侃我呢？

顧以東正在心裡腹誹著，就聽見耳熟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以東哥？」

循著聲音轉頭，就見旁邊攤位一個女孩大概剛剛忙完，臉頰悶得紅紅的，笑的很陽光：「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顧以東嘆氣，想著這世界到底能有多小，展售會明明就有三層樓，這麼多的位置……

既然這人在這裡，那麼旁邊縮著肩膀偷笑的，大概就是他家的小鬼靈精了吧。

「苡希。」

「嗯？」「安怎？」兩個回應同時響起，辰怡熙跟顧苡希互看一眼，雙方都一臉莫名其妙。

最後還是辰怡熙先開口：「那個……剛剛是在叫我嗎？」

他問的也是有點困惑，因為顧以東站在他的攤前，卻望著隔壁攤的女孩，然後喊著自己的名字。

好怪，好好笑，等等回頭記到靈感小本本。

顧以東也有點錯愕，看著辰怡熙眨了眨眼睛，緩慢而遲疑地開口：「……那個，請問貴姓？怎麼稱呼？」

「我姓辰，辰怡熙。」說完，辰怡熙就伸手越過攤位，想跟顧以東握手。

顧苡希就在旁邊， 聽完直接爆笑出聲，憑空攔截了辰怡熙的手，歡快毫無隔閡地搖了三下就鬆手，「欸我們名字好像喔，超有緣的啦！」

辰怡熙認出對方就是社入口附近撞到自己的女孩，喔了一聲，覺得對方蠻可愛的。

跟攤位外那個一臉欠他五千萬的顧以東看起來，還真是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辰怡熙是個顏控，又對女生特別偏心，晾著手上拿著娃娃問要擺哪的辰曦，就開始搭訕對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顧苡希，照顧的顧、草頭苡，希望的希！」

「喔，那我們的名字真的還挺像的。」

兩人聊了幾句，才終於想起攤位外的辰曦跟顧以東。

辰怡熙很快就繼續指揮辰曦擺攤，而顧以東則是挪了下位置湊近了顧苡希。

「你怎麼在這裡？」

「什麼我怎麼在這裡？」顧苡希有點哭笑不得，「我擺攤呢哥哥大人。」

「你跟辰曦的姊姊連攤？」

「沒啊，我沒跟人連攤，就是巧合。」

「……也太巧。」

「這個就是那個給你社入券的辰曦？」

「嗯。」

「嘖嘖，老牛吃嫩草。」

「一， 我不老；二，我沒有要吃他。」

顧苡希背著辰怡熙的攤位，衝顧以東翻了個華麗的白眼：「喔是喔。」

「……」顧以東有點無奈，他到底要怎麼樣跟自己妹妹解釋，不是哪個站在身邊的人都是戀愛攻略對象。

辰怡熙那邊也掃了眼顧以東，覺得對方長得真的眼熟，尤其像以前中部場總來捧場的讀者。可是說他住台北？是誤會嗎？

但臉是真的好看。

於是他鄙視地掃了眼自家弟弟，一副「還說自己只看內在美，最後還不是挑帥的追」的臉。

辰曦百口莫辯，只好繼續乖乖擺著娃娃。

過了十來分鐘，在辰怡熙的百般要求下，攤位總算是擺好了，這時顧以東也差不多跟顧苡希聊完天，想說畢竟拿人副券，還是來打聲招呼。

一看，卻愣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辰怡熙，但認得這個筆名，從一開始在網路上更新作品時，他就天天追更新，還為了辰怡熙在幾乎每個網站都註冊了帳號。

當時顧以東才大學，離展售會很近又方便，常常去場次跟對方捧場。

雖然當時辰怡熙才初出茅廬，但顧以東就已經很喜歡對方的故事了，一次買都是兩三套在買，只希望對方的創作路能走得順一點。

自耕的創作者有多辛苦，他心裡明白，所以一直放在心上。

後來過了幾年，轉去出商誌後就沒了消息，顧以東還為此難過了好一陣。

才聽說這場會出新刊，快快樂樂加進書單，沒想到居然是辰曦的姊姊。

這讓顧以東忍不住看了眼辰曦，思索著雖然不是很想跟他深交，但從現在開始當朋友，跟喜歡的繪師大大混熟的機率有多大？

這裡顧以東心裡還在數著算盤，辰怡熙就笑笑地搭話了。

「你是辰曦的朋友？記得叫向南對吧？」

顧以東頓了下，耳根緊張得泛紅，有點乾乾地嗯了聲。

過了幾秒，才有些尷尬地抓抓後頸，像是不好意思一樣垂著眼：「叫我以東就好，向南是筆名……」

辰曦站在顧以東身後半步，聽見這句話宛如遭受天打雷劈。

現在是怎樣？為什麼誰都可以叫顧以東以東？為什麼？

「以東？哇你們兄妹一個以東一個苡希，是東西軍耶！」辰怡熙很喜歡這種好笑的名字，笑了很久，久到被緊張的辰曦瞪，才笑笑地隨手拿了個週邊要給顧以東當見面禮。

顧以東嗯了聲收下，覺得自己手心都是汗，覺得自己快樂的像是未成年的大學生。

這週邊上次辦抽獎時他沒抽到，又是只抽不賣，他難過了好久的，現在運氣這麼好，可能是最近在線上幫人出戀愛主意，老天爺給自己的獎勵！

顧以東兀自開心著，完全無視了身邊給他順風車搭的辰曦，過了好一會才珍重收起週邊，最後拿起桌上的新刊，對著辰怡熙開口：「那個，我想買這次的新刊……可以簽繪嗎？」

辰怡熙大爆笑，幾乎可以確定對方就是那個每次都跟自己買兩套書的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要特地跑到台中來買就是了。

但他笑的原因可不只是因為見到了好久不見的讀者，而是從辰怡熙的方向看過去，恰好可以看見自家弟弟錯愕又受傷，委屈不已的表情。

好像雨天摔進水溝的小狗狗，淒涼悲傷。

雖然沒想跟自家弟弟搶男人，但看辰曦一副被背叛的臉，他就很開心。

哎呀，今天這個副券，真的是送得很值得。

而辰曦看著顧以東微紅的耳根，生平第一次氣憤起自己是個寫作的。

要是他也會畫畫，今天顧以東也會紅著耳朵跟自己要簽名的！

雖然他根本沒想到，自己要是沒寫作、沒得獎，可能也不會跟顧以東有交集。

但吃醋的人，是沒有理智的。

顧苡希喝著珍奶，看著顧以東身後的辰曦臉色換來換去，心裡碎念著。

哥，你是真的沒發現那個小朋友暗戀你嗎？唉唷我看了都覺得好可憐……可憐得好好笑。

顧家的血，專門產出沒什麼良心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