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愛恨

我正無聊的打著資料，易旭就走過來乾咳了聲點了下脖子，我愣了下然後把扣子扣好。

…說了幾次不要在脖子，這個死小孩。

我拉緊了鬆鬆繫著的領帶，易旭淡淡的開了口，聲音又輕又飄有點恍惚。

「昱斌，我前幾天，遇到介安了。」

我哽了口氣像是被噎著一樣，手一鬆，剛印好的資料落了一地，兩個人蹲在地上撿著散落的紙張。

「我跟他男友見上面了，一個很帥氣的年輕律師，他還給了我一張名片。」

我別開了易旭的眼睛數著資料，想起手機裡跟介安通訊的紀錄，涼了涼。

易旭笑了下，眼睛彎成了溫柔的弧度，帶著讓我心都要緊一下的堅強。

「你大概知道吧，昱斌，現在想想…辛苦你了，夾在我們中間。」

我抓了抓脖子，又搔了下鼻尖，有點尷尬、又有點虧欠，畢竟我知情不報。

「我、想不到時機告訴你，易旭…」

「不…真的沒關係，我也是到了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才突然發現我連介安現在任職哪裡都不知道…」

他把文件還給我，然後敲了下我的頭。

「你不用這麼保護我，我知道我當時可能鬧得太大了，還搞到住院…但是…」

「但是，介安他也不是，我的初戀…」

我抬頭看著他，他遙遠的看向窗外，不知道眼底在轉著什麼情緒，很深。

「我也曾經看著自己曾經最愛的人步入禮堂，而只能站在旁邊鼓掌，然後心中滿懷惆悵…但是不走到這一步，也沒辦法真的體會到自己已經失去了，這三年來我的自欺欺人也終於告一段落了，謝啦。」

我咬著唇給了他一拳，易旭的表情豈是一個忍能夠形容的，他有多喜歡介安我是知道的，然而不陪他惺惺作戲就不是朋友了。

「早說嘛，害我糾結了這麼久。」

我無奈的看著他嘴角乾乾的笑著，額頭被他拍了下。

「誰跟你一樣，我可不是單了三十多年直接栽在大學生手裡的你。」

啊、好澀、胃酸都要擁上來了，又燒又澀的。

「吵死了、把自己搞到住院的人好意思說喔？都被你嚇到要心臟病發了。」

「剛好啊，讓你家孜威給你來個睡美人之吻。」

「我之前就想說了，易旭你真的不正經起來很幼稚耶，明明大了我這麼多歲，每次聽到其他老師說你正經我都很想反駁。」

「反正在你面前都丟臉完了，也沒必要再裝吧…哈。」

我停了下來，往他身上砸了包面紙，易旭垮下了肩膀摸著滑下的淚滴，少的像是漏出來的一樣。

「好啦，走啦，雖然你很麻煩，但是這次你發酒瘋時我會記得幫你叫計程車的，記得先把車錢給我。」

易旭摸著臉頰，愣愣的點了點頭。

他的喜歡居然都多到漏出來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內心隱隱的不安跟愧疚感，是什麼呢？

我正思索著，門就響起輕輕的敲門聲，孜威探頭進來偷笑了下。

我放下了文件，趁他把我抱了滿懷的時候一拳往額角K下去，易旭噗哈一聲大笑出來。

「小子你外遇囉？還是幹了什麼好事？」

孜威悻悻然的揉了下額頭，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只有我知道他乖巧的外表下有多混帳。

「主任你講話真的很臭老頭耶…」孜威小小聲的嘟囔。

易旭不爽的喬了下姿勢一把把我勾了過去，我無奈的配合著他的動作，靠著他涼涼的皮膚。

易旭的聲音貼著我的耳朵，有點癢「你以前在學校明明還挺乖的，一畢業就變這麼滑頭，是嫉妒我跟昱斌感情好嗎？」

我聞言翻了下白眼，無奈的在心裡念了聲這對白癡搭擋。

孜威抓了下頭髮，漂過的髮絲透著燈光看起來還有點透明的顏色，在恍神時我又被他扯了過去，臉頰隔著薄薄的衣物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

數了數也差不多了，我嘆了口氣開口。

「…再把我當人偶一樣扯著玩，我就回宿舍了…」

易旭鬆開了本來就握的不緊的手，我整個人被孜威拉回懷中擁著，我吸了口氣把他的手扳開又押回座位，就說了不要再動手動腳了，這孩子。

易旭笑笑的看著我們，放下資料準備起身。

「昱斌我們還是下次再約好了，既然孜威難得回來，不然我怕他吃醋。」

我正想擋下易旭說別介意，就聽見孜威輕輕的開口。

「…不會啊。你們都是零號吧？是不至於到吃醋啦…」

我跟易旭臉色同時難看了下，易旭的表情比我更明顯一點，感覺青筋都在跳了。

「…那你們倆的約會還是讓我參一腳好了。」

…孜威你怎麼就這麼白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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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你們本來是要約去喝酒嗎？」

孜威開著車，我坐在副駕駛座靠著車窗看著他的側臉，他的輪廓被閃爍的夜燈罩的有點模糊，我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浮動。

易旭笑了下，交疊了下他的腿。

「啊、是啊，本來是想來個不醉不歸的，不過我現在要是太放縱隔天頭就會很疼，大概就是喝個幾杯吧。」

孜威思考了下，手指點了點方向盤，像想起什麼一樣。

「我最近跟工作室的ㄧ些朋友找到了新的音樂酒吧，我覺得還不錯，要去嗎？」

「音樂酒吧？」

我一瞬間忍不住順著他的話詢問，他看起來好像很開心，而我的心情卻很沉。

「嗯，前一陣子一直很忙，我一直想帶昱斌你去的。」

「嗯…」

「那走吧。」

我看了下窗戶外，突然覺得那些燈紅酒綠的看起來特別刺眼。

他一點點的活成了我不熟悉的模樣…

我看著自己的指尖思考著，他的世界越走越廣，而我只有那間小小的宿舍房間。

嗯、也是呢，該做好準備了。

在我低頭沉思的時候就到了目的地，孜威幫我們開了車門然後熟門熟路的領路。

孜威傾下身體附在我的耳邊，聲音低低的。

「今天剛好遇到我認識的人，我先去跟他聊一下，你先跟主任去沙發區我等等把酒拿過去？」

我點了下頭，反正我也不想留在吧檯，這裡吵的我耳朵發疼。

看著他走過去搭上了酒保的肩膀，我視線停留在他下巴幾秒後拉著易旭往裡面走去，腦袋有一點點的吵雜著，耳朵深處也有點疼。

剛坐下就發現易旭的表情比剛開始輕鬆了點，還帶著點偷笑，我還正疑惑著，他就調了調坐姿撐著下巴看著我。

「說吧，怎麼了，你今天很不對勁。」

我無語的拿了桌上幾包小點打開，回望進他的眼睛，隔著鏡片有點模糊。

「…我以為我是來聽你訴苦的。」

「來的路上突然膩了，感覺翻來覆去就那兩件事情，而且我也被甩三年了，你那邊的事情感覺比較新鮮。」

「哈、你真的是…」

「敏銳吧？不然怎麼做你上司。」

我咬了幾下吃了一些餅乾，目光穿過人群望向孜威，從他耀眼的髮絲到被合身衣物包裹的良好身形。

「他跟我說他要出國了…」

易旭嗯了聲吃著小點心，手上忙著拆著一個個的包裝。

「所以？你們要談分手？沒吧？他看起來挺愛你的。」

「不…是沒有…」

我懶懶的靠著沙發回他，心中一陣疲憊，可能是整天聽見易旭說他老了他老了，我也開始有點力不從心了。

「他叫我等他，叫我相信他…」

我按了下眼角，看著被易旭一不小心灑得滿地滿桌的餅乾，這種點心雖然算是有點滋味、然而碎了、也髒了。

我們這年紀的人說不定還會撿起來拍一拍吃了，反正不乾不淨吃了沒病，然而也許對那些年輕人而言，我也是、老了。

眼底熟悉的漲了漲，酸澀的疼「但是他身邊那麼多人、不缺我一個…」

我接下服務生送來的酒，看了下遠方微笑著揮手的孜威，啜了一小口便皺起了眉，既甜、又辣，喉嚨隱隱燒燙著。

眼神晃了下，想起了昨晚我在孜威脖子發現的那枚吻痕，靠近下巴所以他看不見，然而卻像什麼火焰一樣燙著我的眼底。

然而關於這些，我還是說不出口，默默的放下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