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愛恨

我閉了下眼睛，感覺腦中亂哄哄的，有一點點細碎的吵雜聲竄來竄去。

「易旭你以前說過我慾望很低對不對。」

「嗯。」

「…我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即使有，大概是一次次的失去過，所以現在就覺得都還好。」

失去失去失去，這世界有那麼多東西，我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喜歡的人、喜歡的事物、想做的事情…我一個也握不住。

「看你明明那麼能幹，卻為了介安的事情傷的那麼深，我一邊覺得不值得…」

拿起了酒杯，看了下酒液折射的光芒，閃閃爍爍的，像箭毒蛙的泡澡水。

「…一邊又覺得很羨慕。」

我看著易旭一眼，乾了杯那鮮豔的像是用糖漿調的酒，然後被碳酸嗆了口，用咳嗽掩飾著胸口那怎麼樣都堵的慌的心臟跟思緒。

「他不是我的學生了…而且越走越遠…得了獎、出了國…」

鼻腔裡感覺也滲入了那微微帶有腥味的甜，我的眼角還是一樣乾癢著，接過了易旭手上的面紙掩住了嘴。

難受。

「我、抓不準距離…而且我一直沒有像他那樣投入，或許…」

我凝視著孜威，而他正跟幾個認識的人打鬧起來，熟悉又陌生的笑著。

「我也沒有那麼喜歡他吧…？」

額角一跳一跳的疼著，我都有點分不清自己在對誰說話。

而易旭愣了下「對你來說，孜威只是還好嗎？」

我驚訝的轉過頭看他，易旭杷了下頭髮看起來隱約的、有點生氣。

「你要是只對他感到還好，應該就不會在意了吧，你應該要在自己憋不住之前和孜威聊聊，或許你的最高分跟別人比起來比較低，但是他也是你的第一名吧？不是嗎？」

易旭喝了口酒，喉結隨著吞嚥動了下。

「我是哭過就沒事了，來的也快去的也快，你肯定是那種喜歡耿耿於懷的小心眼吧？」

小心眼？我嗎？

「那就不要每次都這麼豁達…」

豁達嗎...我苦笑了下，原來我的放棄在你們眼中竟是一種豁達…

我只是不求什麼而已，反正求也求不得、平添失望…不過或許他說對了一件事，我是應該跟孜威好好聊聊才對。

「嗯、謝謝。」我坦率的道了聲謝，看見我難得的有禮回應讓他尷尬了一下，偏頭過去紅了下耳朵。

我正想著要不要去叫孜威過來，就看見一個人影向這裡靠近，即使在這樣的場合也鶴立雞群的帥氣小伙子在易旭身後停了下來。

「李院長？」

啊、是搭訕呢，真不愧是易旭。

我看了眼孜威往吧檯走去，這裡要留點空間給他們才是。

孜威看我走了過來，開心笑了下攬過我的肩膀，嘴唇擦著我的耳朵低低的問「怎麼過來了？」

我壓下微微的不適感，微微的拉出一點點距離。

「易旭被搭訕了，為了不破壞他的桃花所以過來這裡避一下。」

孜威聞言轉過頭看了眼，眼底滿是趣味「那不是Chris嗎？上次來也有看見他的…原來他喜歡主任那一型的啊。」

我蹙了下眉，淡淡的帶開了話題「剛剛的酒有點太烈了，給我一杯酒精濃度低點的…我身體今天不是很舒服。」

孜威笑了下，還是幫我點了，手滑下了我的腰牢牢的箍著。

「我以為你們是來喝酒的。」

「我平常跟易旭出來只是陪他喝，我還要開車。」

「喔。」

吧台裡的酒保來回看了下我們兩個，點了點孜威的手背。

「孜威，這誰？」

我抬眼對上問話的人，張揚的短髮染成耀眼的金色，耳骨上打了幾個環，其中一個還連上了條鍊子接著唇環，雖然造型很跋扈但是長的卻很俊秀，一雙眼睛打量著我的臉讓我微妙的不爽。

正打算回答我是老師時孜威就吻了上來，太過措手不及讓我只能瞪大眼睛僵在原地，然而孜威並不打算點到為止，扶著我的後腦杓毫不留情的奪取我的空氣，我一隻手鬆鬆抓著他的領口，感覺視線慢慢的模糊了起來。

當我喘著氣離開他時感覺都還有些頭暈，舌頭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酒味，吧台周遭鬧騰成一片，酒保還吹了聲口哨。

我臉都要丟光了，還在拿酒時被別有深意的摸了下手背，整個人感覺都有點站不穩，孜威卻好像很開心一樣的笑著，手擱回我的腰間。

…真想潑他酒啊。

酒保奸笑著來回看我們兩個，一手越過吧台摸上我的臉「孜威你喜歡這種的啊？」

我輕皺著眉喝了口酒，當做臉上沒有被撫摸的感覺，垂眼看著桌面。

啊、發現水漬。

孜威動作倒是很快，談笑間輕輕的拉開了酒保往我脖子滑的手，

「欸、幹嘛，你現在是當著我的面幹嘛？」孜威笑笑的將酒保推回吧檯內，然後向那些歡呼的觀眾們揮了揮手。

雖然有點在意周遭的人夾雜幾張眼熟的臉，表情還都有點驚訝，但是最後我也索性不管了，把手中的酒默默的喝乾。

喉嚨好辣，一陣陣的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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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座位時易旭已經跟那個青年聊了起來，他很能帶話題又很機靈，讓我們之間的氣氛緩了緩又熱鬧了起來。

易旭大概放寬心所以喝多了，開始聊著Chris的男朋友，我才知道眼前這位就是介安的新歡，然而眼前的兩人聊的太歡讓我有點不敢去細思現在到底什麼狀況。

易旭撐著下巴，搖了搖手中空盪盪的酒杯，半瞇著眼看著Chris，大概是喝茫了，眼角都閃著醉意。

他伸手摸了摸Chris的耳朵，輕輕笑了兩聲…

「我說Chris，你就從來沒有想過要定下來嗎？談場戀愛什麼的…？」

…我說易旭，你是要跟你的前男友搶男人嗎？

Chris明顯的頓了下，眼神遙遠的瞇了起來。

「有啊，我以前有個很喜歡的人。」

喔？真的假的，其實我倒是很愛聽這種話題，湊近過去。

「什麼什麼？然後呢？」

一個人的傷心過往尤其是戀愛故事比什麼都下酒，而且就連這樣優秀的人在情路上也不能走的順遂，多少心裡也會有些平衡。

自我安慰而已。

「喂昱斌你太嗨了吧…」易旭白了我一眼。

Chris無動於衷的笑了下，搖晃了手中的酒。

「他結婚了，在我考上律師那一年。」

在場三個人同時僵了下，要開車不能喝酒的孜威默默的開始滑起手機。

易旭敲了下他的酒杯，對他笑了下「不要太難過…」

「我也不是難過…就是有點無力吧…雙性戀就是這點討我厭。」

Chris看了眼酒吧閃爍刺眼的燈光，微微瞇起的眼睛不知道在回憶什麼。

我手中的酒杯摸起來特別冰，令我舉也不是放也不是。

雙性戀。

杯壁凝結的水滴一滴滴滑落，我的指尖也冷了起來，心底深處動搖著。

Chris繼續說著，像是在讀書一樣的淡定，漂亮的手指點著杯子

「他要是劈腿也好，分手也好，選了其他的男生的話，比我醜的我能笑他沒眼光，比我帥的我也能覺得沒辦法…」

「但是是女人啊…這我就沒輒了。」

Chris往後仰躺在沙發上一口喝乾威士忌，默默的又叫了兩瓶酒。

「我就想…啊啊，就這樣…然後穿著伴郎服陪他走完紅地毯，然後再也沒有相見。」

啊啊…是呢，也是呢，說的也是。

我眨了下眼睛，甩了甩眼底的殘影，然而還是難受到我有點反胃，喉嚨乾嘔著。

之後Chris跟易旭的對談完全進不了我耳裡，嗡嗡作響著，我想著孜威身上的吻痕，想著他說愛我時的眼神、想著他擁抱的溫熱、想著這幾天在社群網站上滑到的一些留言…。

易旭說的對，我該跟孜威談談。

在他開車送我們回去，我支著下顎看著他的側臉，還是那樣的年輕俊美，然而我臉上的疲憊就是連車窗倒影都顯而易見。

孜威，孜威，我突然真的打心裡感到遺憾，我沒能在我十七歲時遇見十七歲的你，若是我的時間再遲一點，若是你再走的快一點，然而這又有什麼用呢。

孜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