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在床上翻了身,感覺渾身都是怠惰的感覺,腦袋昏沉沉的重到我不想起床。

孜威受傷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鮮明的烙印在我的眼底,刺刺的疼著,連肺都緊了起來的疼著。

我或許不應該那麼殘忍強硬的,也或許可以更溫和的,我明明是不想傷他的

然而要是過於溫柔,我怕無法堅持到演完整場鬧劇,這樣子夜長夢多,只怕之後更難割捨。

我知道他並沒有劈腿,或者是說,就算他跟別人上床我也毫不在意,他是一個值得更好的伴侶的人這樣的人,我要是要求全部就太過了。

貪心是不好的...我緊握著雙手抵著自己的額頭,調整自己的呼吸,凡事不能太過貪求,要的太多得不到失望更重,而我也不配他能有更好的,就算沒有我

在他畢業時我有想過,即使他出軌我也不會介意,能有十分之一就好,反正總有一天兩人都要分道揚鑣,我希望他給我的愛能少少的,少的分開時我不至於太過難受。

我也想像了很多次,想像哪天他回來時給我的不是擁吻而是道別,想像他有一天就這樣音訊全無也無所謂。

這些都沒有關係,全部我都毫不介意。

雖然對他我有那麼多的小小的不滿,累積起來多少有點難受,但是我全部都可以忽視,畢竟幸福難得,就是海市蜃樓都有時限

我摩娑著自己的手指,閉上了眼睛。

但是當我在他的動態下看到那個女孩留言說他為什麼拒絕了那麼好的機會時,我就覺得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一種我在做什麼的荒唐的感覺。

只是沒想到想像了那麼久的分手,最後居然是由我提出啊

真是的,早知道我應該要在提分手前最後再跟他做一次才對,床太冷了,害的我有點想念他的體溫。

他應該不會哭吧?不過也沒有關係,他有很多人可以安慰他,嗯,這樣一想就安心了。

說實話,孜威真的很像我舊家那隻黃金獵犬,對誰都很親、對誰都搖尾巴,讓親戚們都很喜歡我那時也沒想太多,想牠至少總是會回家的,結果最後牠好像跟著姑姑還姑婆走了...沒想到連狗都知道騎驢找馬這種事,還是是我家那隻特別沒天良?不過這都沒有關係,因為之後去看牠的時候發現牠真的、過的比在我家還要好,毛色亮麗又乾淨,眼睛睜圓圓的看著我,我忍不住打從心底為牠開心,至少牠找到了好人家。

我是那隻自以為良馬的驢子,還以為自己能有多大的能耐,結果讓一個孩子誇口說要給我幸福要真想讓我幸福的話,怎麼會自己斷送前途,一定是我不夠好,才會讓他做出這樣的選擇

嗯,果然這樣才是最好的,等哪天我也差不多忘了那份難受,再去看他好了。

他一定會在一個顯眼的舞台上領獎吧?畢竟他是既有才氣又有運氣的孩子,那個女孩子跟他一定會處得很好的,女孩都喜歡那對殷勤照看自己的雙眼不知道他結婚那天氣消了沒有,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寄一張喜帖給我,我有點想看他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裝、挽著新娘的模樣。

這樣多好,多好。

//

「奇怪,昱斌你不留鬍子了嗎?」

易旭點了點自己的下巴,把文件放在我的桌上。

我看著螢幕沒有回應他,電腦發出的光照著我的臉,總覺得有點刺眼。

「欸、昱斌,你不理我喔?」

易旭拉了辦公椅滑過來,用皮鞋尖一下一下踢著我椅腳,讓我無奈了下。

停下打字的手指,我摸了下光滑的下巴,還有點不習慣。

前兩天起床梳洗時,一想到孜威曾來回親吻著我的鬍子蹭著要我剃掉,一不小心就手滑了,索性直接剃了乾淨。

「嗯。」我低低的用喉嚨應了聲。

易旭滿意的扳過我的臉左端詳右看看,然後讚揚的打了一下。

…你們是不打人一下手會癢是不是,這麼手賤。

「嗯,你這樣看起來有朝氣的多,真不知道你留那陰沉的小鬍子幹什麼,又不能起到修飾臉型的作用。」

我微微睜大眼睛停頓了下,手指滑過那道疤,心裡沉甸甸的。

當時看著鏡中的自己我也有點不敢置信,留鬍子的地方雖有些微色差,然而疤痕卻並不如想像中的明顯,摸起來雖然有感覺、看上去卻像沒有似的,嘲笑著我一直一直在意著的這二十年。

二十年,小孩都可以養到成年了,我這些日子以來的在意不過就是這樣的一道疤痕,只有我自己記得一清二楚,但是或許連當事人都不會記得。

一向都是這樣的,只有被傷的人耿耿於懷,而傷人的人總是活的相對快意,這是個怎麼樣的世道呢?

早知道當初應該要剃掉的,畢竟孜威曾經那麼在意,那麼的介懷著自己不論做什麼都無法讓我走出陰影…但是走出來也不過是這麼簡單輕巧的一件事情而已。

或許不是疤痕淡了,而是他在我心上的重量輕了,所以看起來也順眼了。

因為我有了更加在意的人,雖然他被我趕走了…我閉了閉眼睛眨掉最後一點澀意。

「…對了易旭,你最近好像常跟Chris出去約會,介安都沒有說話嗎?他不知道嗎?」

「喔那個,他前兩天去美國了,他們分手了…」

我正思索著要回句恭喜還是遺憾,易旭就灑脫的笑了。

「我打算今天去找介安。」

我們相視而笑,我輕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要是你又被甩了,我幫你出一半的酒錢。」

易旭挑了下眉「欸你請的真沒誠意。」

「因為你被甩太多次了,我錢包最近很薄。」

我微微瞇起眼睛,看著他的臉。

原來勇敢的人就長這副模樣。


看著易旭,我突然開始思考,或許這世界的人分成了兩類,有一些人像他一樣的不怕傷害也不怕受傷,一再的往死胡同撞,就連心碎也可以響亮到讓人難忘。

而有的人像我,受了傷也沒有什麼聲響,只是像被刺穿的氣球一樣慢慢的洩氣,然後再也無法膨脹。

要是我遇到跟易旭一樣的事情,肯定不會像他一樣一再去讓自己難堪,安安靜靜地說聲我知道了然後直接轉身就走,哪還能纏到住院這個地步。

不過呢說到傷痕難忘,我們都一樣執著,對於一次的痛苦緊緊的抓著不願放手,這或許又算是人類的通病也說不定

不知道孜威會不會記住我,就如我記著下巴上那道傷口,也不用太深,擦傷也可以,想被你記住,又想被你忘記,這樣的心情算是什麼呢?

我想知道,那一天的你,有多少的憤怒是為了我的誤解及無理,又有多少是因為傷到你的自尊心。

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像我在乎你那樣的惦記我,卻又足夠灑脫到可以追求未來的幸福。

如果不行,如果你跟我一樣一次只能做好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可以忘記我、討厭我、憎恨我,然後把剩下的愛送給你未來的伴侶及小孩。

我想跟你道歉,然而在我刪除你之前你已經封鎖我了,我也只能將你從我的紀錄裡清個乾淨。

抱歉,孜威,可惜太遲,可惜太早,可惜十七歲的時候我們沒有遇見彼此。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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