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

洛冰河抽出了心魔直指沈清秋的喉頭,沈清秋仍是有恃無恐地笑著,清清淡淡一絲恐懼也沒有。

一直以來深埋在心中的疑惑終於起了個頭。

「為什麼是我!」

洛冰河的語氣飽含憤怒,隨時就欲奪去沈清秋性命似的,劍尖劃破了脖子上細嫩的皮膚,滾出了幾滴鮮豔的血珠。

沈清秋揚眉看著洛冰河,涼涼說了句:「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處處針對我,為什麼只千方百計地想害我,為什麼只給我使絆子?」

只見沈清秋笑了起來,手上的鐵鍊都被他顫抖的身子牽動的發出了響聲。

「不為什麼,洛冰河,不為什麼……。」

笑岔了氣,沈清秋輕笑著仰起脖子,紗華鈴留下的傷口襯的他帶著些許妖豔。

「我就是單單看不慣你罷了。」

心魔又向前進了幾分,沈清秋也不閃不避繼續說著:「洛冰河你還真是一個不知感恩的雜種。」

洛冰河雙目赤紅,眼中紅光閃動,一劍挑起了沈清秋的下巴恨恨的回望。

「你有什麼好讓我感恩的?哈?沈清秋?」

「怎麼沒有呢?」

沈清秋瞇起了眼睛:「洛冰河,你有今天,都是拜我所賜,若不是我讓你墜入無間深淵,你又何德成為一代魔君?若不是含著一口對我的恨意,你又何能忍著血淚立於此地?所以你為何不該感謝我?」

洛冰河因那句不識好歹一劍刺入沈清秋的腹中,還恰恰避開了要害,只疼的沈清秋面色一白,一口血沒忍住吐了出來。

「哈、哈……洛冰河……。」

鐵鍊被拉的作響,沈清秋半蜷著身子劇咳了幾聲,滴滴答答的鮮血落在了地上,順著石縫蔓延開來,沾到了洛冰河的鞋尖。

「有什麼好笑的。」

「這得、這不得問你嗎?洛冰河……你倒是問問你自己……。」

沈清秋吐了口血笑開來,唇瓣被染的鮮紅,稱著蒼白的膚色說不出的艷麗。

「為什麼獨獨不放過我?」

沈清秋幾乎施不上力,若不是因著鐵鍊,怕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與你有仇的,沒有萬來也有千百個吧?多少人死無全屍?多少人屍骨未寒?可你就是執意留我,不就是一句不甘。」

沈清秋的笑聲斷斷續續,還夾雜幾聲咳,一聲一聲說的洛冰河面色更加寒冷。

「你和我就是一類人,你不過就是不甘心第一次拜師就被白眼相加,不過就是覺得苦難都沒有道理,可、這能有什麼道理。」

他抬起眼來,咬著牙道:「當時就該一劍刺死你這雜種。」

「要殺便殺,可你,洛冰河,與我並沒有什麼不同,人類對你不過有價值的沒有價值,自詡多情卻是無情,不過濫用情愛利用人。」

沈清秋呼了口氣,氣若游絲。

「洛冰河,你這人,只懂恨、不懂愛……。」

所以才對我偏執至此。

最後一句話消融於空氣中,洛冰河冷冷看著沈清秋昏死過去,一下斬斷了鍊條攬起了斯人。

這臉清清冷冷,薄唇緊抿著,臉上身上滿是傷和血,一動便皺起了眉。

洛冰河伸手按上了頰上的傷,黑目不知道藏著什麼情緒。

「沈清秋……。」

洛冰河低低喚了一聲。

拜入師門的那聲師尊、柴房裡難眠的寒冷夜晚、每一盞潑灑在自己頭頂的熱茶、每一聲刻薄的挖苦,一幕幕一幕幕光景。

那人,穿著一身青衣,端著一把摺扇,身影襯在竹影交錯之中,每每總厭惡地望著自己,好似自己多麼骯髒不堪。

直到十六歲那年墜入無間深淵的那一瞥,這張臉。

沈清秋、沈清秋、沈清秋……。

沈清秋。

洛冰河抱著沈清秋向外走去,地牢裡空洞的回響著腳步聲……。

//

沈清秋做了惡夢。

他夢到了自己仍是沈九的時候、他想起了秋剪羅、他想起了無厭子、他想起了柳清歌……。

一只木碗,一條街,人來人往掃著自己,滿是歧視,秋剪羅站在面前嗤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賤種。

那個仍年幼的自己,站在燃燒的秋府前,滿是煙灰的臉龐劃過兩行清淚。

等誰。

柳清歌立在自己面前,乘鸞劍尖點在他喉嚨前,一臉倨傲。

憑你?

坑裡仰起頭望著自己,一雙明朗的雙眼,笑的靦腆。

天資最佳、年齡正好、眉目清朗。

這一切一切叫他何能不妒不怨。

一口氣被不願想起的過往淹沒,沈清秋粗喘著氣抓著胸口驚醒,滿身都是冷汗,一眼撞進洛冰河沒有情緒的黑目。

洛冰河笑了聲,一把抓住沈清秋後腦的頭髮逼他仰頭,兩人的氣息離的很近,沈清秋感覺自己的空氣幾乎都被洛冰河奪取了。

「沈九,嗯?」

聽見這個名字,沈清秋瞬息之間臉上血色退得乾乾淨淨,半晌才微顫著嘴唇道:「為何……。」

洛冰河知道,他找對軟肋了。

從他陰暗潮濕的回憶哩,把沈清秋最為抗拒的事物翻攪上來,那是被層層蓋起的,透著腐爛臭味,掩蓋在他外貌下的東西。

「沈九、沈九……哈!真想不到,師尊以前當乞兒時哭得一臉梨花帶雨的模樣,倒還挺得人疼的?」

沈清秋緊抓著洛冰河的衣領,失聲道:「為什麼!為什麼……。」

洛冰河另一手按上沈清秋的下巴,施力來回用指尖輾著沈清秋的唇瓣,看著那處慢慢染上一層殷紅,心情大好。

「原來如此,所以你非得逼我將你所遭過的苦都受一遭,非得千方百計地擠兌我……沈清秋,你怕我。」

「為什麼……。」

洛冰河很愉悅,鬆開了原本抓著頭髮的手,下滑至腰際解開了衣帶,讓原本就穿得不甚端莊的外袍一下鬆脫,虛掩著沈清秋的身子。

那原本勻稱的身材在承受了刑罰之後滿是傷疤,三道仍艷紅著的鞭傷發燙著,頰上的傷口上了藥敷著紗布,一副可說是我見猶憐的模樣。

……怎麼就這麼讓人恨不得下毒手呢?

察覺到身上一涼,沈清秋一下子恢復了清明,撇頭躲開了洛冰河的手,三下兩除二的拉好了衣服,避到了床的另一側。

洛冰河怎可能放過沈清秋,欺身逼上沈清秋的身側,吐息輕輕地在他耳邊燙著。

「怎麼?師尊你不是很能說的嗎?繼續啊……。」

沈清秋咬緊牙關緊貼著牆,眼神定定的望著緊閉的門板,聲音幾乎是從齒縫內透出來似的:「你又想做些什麼。」

「沒什麼。」

唇瓣緊貼著脖頸的曲線描摹,再幾毫米就能觸及皮膚,氣息癢的沈清秋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而洛冰河卻反常的愉悅。

「呵……師尊不是說了嗎?這人,是分有利用價值的與沒有的,可師尊想我怎麼『用』你才好呢?」

沈清秋驚愕的回首望著洛冰河,而這方則是笑開了嘴,極富威脅的低喃。

「本來嘛,在師尊身上用刑是挺好玩的……,可現在不是有更有趣的事情了嗎?」

沈清秋臉色刷白,第一次感覺有股寒意自尾椎蔓延至全身。

他覺得洛冰河的唇開開合合,他卻聽不見聲音。

「師尊。」

沈清秋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一拳揮向洛冰河,怒喝:「洛冰河!

你可以殺我、可以毀去我、可以折磨我。

可你不能羞辱我。

誰都不能。

沈清秋咬牙,洛冰河錯愕的接住他頹然倒下的身子。

他竟用僅存的靈力,趨一片青葉劃過自己喉間。

噴濺出的鮮血染紅了洛冰河的雙眼,他瘋狂的大笑起來。

「夠狠,沈清秋你確實夠狠……。」

對自己,對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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