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挑,其實工作並不難找,再稍微篩一下基本上福利看起來都還可以。

過了二十歲最大的改變就是很多事不必再經手父母,即使不再上學也不會被發現,畢竟我媽連我成績單有沒有寄到家裡都不曾注意過。

休學的程序意外跑了兩天,要簽的處室比想像中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讓學生再想想或是什麼的。

想不通能做什麼,雙眼望著求職網發愣了好久,我決定先去服兵役。

也不知道是撞著什麼時期,兵役原來不是報名就能去,而且我還來不及看到傳說中會吃人的兵營就收到免役通知。

「哈?你免役?為啥?」

「我體重有點輕,本來以為是替代役,沒想到是免役。」

「讚喔哈哈哈,我第一次看到體重過輕免役的,不枉費你成天不吃飯。」

「我又不是故意不吃飯。」

最後我尋了個送貨的職缺,每天清晨四點多送到十點多,起初是計時的,一個月下來大概兩萬出頭,頭幾天差點開到睡過去,熟悉了之後甚至可以在等紅綠燈的同時玩遊戲,身體忙了腦袋就閒下來了,閒得發慌。

我常常看著灰濛濛的天在想自己要從哪裡往哪裡去。

古今中外的哲學家大概都是這麼想的吧?哲學大概都是閒出來的,哪個忙碌的人有那個時間去思考什麼活著的意義,光是活著就來不及了。

兩萬多的薪水老實說不算太多,扣了扣水電租屋費少得可憐,吃個兩餐就捉襟見肘,時不時看到網路上說要高薪就是要空閒時學會增進自己,我嘖了聲關掉螢幕,增進個鬼自己,沒時間也沒有錢,常有人說上一代那時經濟正好,做什麼都能掙錢,所以活的特別有希望。

那我們這一代呢?滿眼過去一片黑暗坑坑窪窪的,怎麼下腳都不知道,究竟該往哪走啊……

我忽然想起楊淑娜,之前我總問她小說怎麼不投稿在網路上,這類型的特別受歡迎肯定能有一點粉絲,結果楊淑娜說她不要。

「我寫不出我喜歡類型的小說。」

「哪種類型?」

「白先勇張愛玲那類型。」

「你的感覺跟他不一樣啊,你有你的好。」

「我覺得我的故事浮浮的,下一秒就會翻船,可那時候的人寫的文字很踏實,能把字釘進故事哩,也許是時代不一樣了吧,他們有他們的繁華,到了我們這裡就只剩虛無。」

「可我挺喜歡的,這種浮浮的感覺,充分展現出我們空殼一樣的年輕人。」

楊淑娜笑得張揚,聲音能穿透耳朵直達心裡,「你這樣放網路上又要被罵了,誰准你代言年輕人的!這樣。」

「可我又沒代言,只是其他人自己不好意思用自己的嘴巴說,卻又假惺惺的希望每個人都能說出他想說的話。」

「是啦。」

「話說我公司說我做的不錯要把我轉正,薪水一個月三萬五。」

「不錯耶。」

「說到這,妳知道送貨也要良民證嗎?」

「良民證?哈哈哈搞什麼,你運鈔的啊?」

「我一瞬間也覺得超白癡哈哈哈,送個貨也要良民證。」

轉正的契機是有回公司的小姐少定了條土司,我一邊送貨一邊看哪裡有麵包店開,那個時間點多尷尬,天才剛亮好多店麵包才剛送進爐裡,最後正好附近一間愛買剛開,我死皮賴臉的在他們營業前買走一條土司,最後有驚無險地過了。

轉正後路線也換了,前輩們帶著我下班後繞新路線,比之前來的長跟遠,送完貨還得一家一家將東西收回來,可是工作時間長沒先前多少,只做到十二點多就結束了,回家睡回籠覺睡飽再起來打寶物加倍的公會戰,閒歸閒也算愜意,感覺能做上好一陣子,反正房價已經高到買不起還不如一輩子租套房。

某天我正睡得昏天暗地,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接起來時我媽的聲音傳了出來。

「剛剛警察來家裡,說你姐進了醫院。」

「為什麼?什麼情況?」

「不知道,說現在人在仁愛醫院,我要趕過去大里。」

「好。」

我整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睡意都被嚇跑只好爬起來玩手機,玩著玩著訊息視窗亮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跳了出來。

「你現在忙嗎?」

我看著那行字頓了會,模糊的記憶湧了上來,記得好像是姐的國中同學。

「你姐姐現在在急診。」

下一行字跳了出來,我心裡涼了涼,一萬種可能從心頭掠了過去都是糟糕的猜測。

「他怎麼了?我媽剛收到警察通知有先趕過去了,我還不知道狀況。」

「她鬧自殺。」

我看著窗外的天空,太陽正烈,空氣悶得不像話。

「她做了什麼?割腕嗎?」

「對。」

「為什麼?」

「應該是感情。」

「他交新男友了嗎?」

「對,她就說沒人關心她,跟你媽狀況也不好。」

「我也沒什麼跟媽交流。」

我停了停,指尖沒能再繼續打出字,看著螢幕一閃一閃,對方一直不停傳送新訊息。

「你平常多跟她聯絡,因為她一直都有憂鬱傾向。」

「你姐姐她心裡生病了不要用言語刺激她。」

「希望你能多跟她聊天,陪她去就醫。」

「你可以偶爾約她吃飯,或是見個面讓她跟你們心結慢慢打開,試著了解彼此,不然永遠無法改善這段關係。」

我視線停留在這段關係上頓了很久,才打了個好謝謝,關上了螢幕。

嘆了口氣,我壓了壓脹起來的眼睛,突然覺得很無力。

這也是我的錯、那也是我的錯,我到底哪裡做的不夠好,為什麼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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