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跟玄天上帝簽了停戰合約、又去其他地基主那確認完鬼月後要接受訓練的人數,一路折騰下來也差不多天黑了。

可楊白難得出來一趟,正處在興頭上,居然還不打算直接回廟裡,興沖沖想順便去媽祖廟找馮欣成他們一趟。

「楊白爺,我們不用先回去嗎?」

「難得出來趟我們繞繞嘛?鳳陽廟畢竟也順路,我們去打個招呼交流交流。」

「……楊白爺有這麼喜歡跟其他神交流嗎?」范安弘有些無力。

「而且聽說小斑跟馮欣成在一起了!你不覺得很介意嗎?」

范安弘攔不住,嘆口氣把陽白身邊一隻偷偷摸摸的妖鬼斬了跟上去,看著楊白那頭剛執行完公務就拆了重綁而有些亂的白髮,心思越飄越遠。

顧海的聲音在腦海裡響了起來,有點沉,像在水裡說話似的,剛聽到那句話時范安弘只覺得莫名其妙,卻回不出話來。「我說范安弘,你根本就喜歡楊白爺吧,整天話題都繞著人家。」

我整天話題繞著楊白爺嗎?什麼時候?可是那是因為楊白爺確實莫名其妙……范安弘一邊想一邊解釋著,才正覺得踏實地找了個理由,心裡頭另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可是顧海說的沒錯,你確實特別關注著楊白爺。

范安弘看著楊白的背影,思緒亂成一團,他想要找個理由、或是開頭,卻想不到為什麼。

他剛來到土地廟的時候,美其言是提早結業,但事實上是關帝廟裡超收了太多人,又碰上楊白的土地廟當時正因為地震再次翻新,神像也全部重塑了一輪,而土地廟的武判官正好請辭,就讓范安弘去土地廟實習。

去的時候范安弘沒想太多,只覺得土地廟或許也不錯,廟小業務或許不繁重,總比去城隍那幫忙登記管理死者來的好。

剛來的時候,碰上了文判官也請辭,范安弘遲了一步沒聽見理由,只跟一個青年擦身而過,轉頭就見到了楊白倚著白虎懶懶翻著辭呈,一把火燒了。

楊白看著范安弘,笑開來,聲音輕輕的,後來范安弘才知道陽白是個只做表面功夫跟一個月工夫的人,因為沒過多久脫線的個性便斬露無遺。

但當時的陽白看起來,雖有些年紀卻顯得年輕,白髮跟過於蒼白的肌膚映襯起來一瞬間讓范安弘愣了神。

失禮點說,他是覺得楊白可憐的,在這樣的廟裡做著繁雜的業務,而且附近的廟是一年少過一年,偶爾聽陽白說起過去,范安弘就感覺自己看見一個成天收白帖的老人,沉默看著窗外最後一片葉子。

就連楊白時不時瘋瘋癲癲地起鬨,他都覺得自己是用愛與包容在看待整件事情,即使楊白是主神,范安弘也覺得自己是以一個父親的心態、母親的心態在看待楊白的。

范安弘雖然偶爾會覺得自己在楊白上的話題似乎提多了些,但是,比較令人操心的孩子本就讓人上心,所以他會去關注楊白的事情、會去心疼那些根本不需要他心疼的事情,然後自己操碎了心。

說到頭來,或許是自欺欺人,所以連脾氣那麼好的顧海都忍不住對自己說了那件其實他一直不想承認的事情。

他或許、大概是喜歡楊白的。

從他發現楊白會跟自己說故事卻從不敞開心房的時候,就一直一直為了這件事而感到寂寞,那份寂寞是因為悲傷。

悲傷楊白不需要自己的悲傷。

楊白走著走著,忽然感覺到身旁沒了聲音,一轉身才發現范安弘停在了原地,湊上前詢問對方是不是累了。

「我忘了你不是白白了,一般似乎不常這樣東奔西跑的,還是我們先回廟裡?」

范安弘看著楊白的眼睛,沉默了一陣,伸手輕扯對方的袖襬,「楊白爺。」

「怎麼了?」

「楊白爺,我喜歡你。」

楊白嗯了聲,偏頭當機一陣,范安弘說的話才終於傳到了他的腦海裡,嚇得聲音一下揚了起來,「你說什麼啊你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別捉弄我了,好了累了就回廟吧……」

范安弘沒有動,低頭看著一臉緊張想把事情揭過的揚白,「沒捉弄你,楊白爺,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楊白盯著路邊的塑膠飲料杯生硬回答,有點焦躁捲著自己的頭髮,你啊我的一陣也沒下文,自暴自棄地靠到了路旁,把額頭抵著電線桿碎碎念著。

見對方這樣,范安弘覺得有點好笑,伸手戳了戳楊白,「楊白爺?」

楊白看著自己的腳尖沒有抬頭,徑直往回走,看來是想直接回廟忽視過這件事情。

范安弘突然想起來,虎爺曾說過楊白喜歡逃避現實,要是虎爺在的話,或許會跟楊白說沒事先睡,然後把這件事一延再延,直到成為楊白口中另一個過往故事。

「楊白爺。」范安弘追了上去,不緊不慢跟在後頭,聲音很大,「拒絕我也沒關係,但您能不能考慮下我說的話,跟能不能跟我交往。」

「……我覺得你要冷靜冷靜。」

「我很冷靜,楊白爺,不冷靜的是您。」范安弘看著停下來轉身的揚白,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您又要把事情放著擱著、然後有一天再自己難過嗎?」

「我哪裡有……」

「您有,您知道受了傷要做什麼處理嗎?要先清創,清創是把雜質去除,這樣傷口才能癒合得好,您不能一次次一次次都把東西放在那裡,放到爛了、壞了,才看著流膿的傷口自嘲。」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說楊白爺您對這些事情從來沒有看開,所以才要一次次一次次拿出來說,又不想要對方有反應……我覺得那樣很可憐。」范安弘愣了下,一時情緒起來說得太多,有些話根本不是自己想說的,卻只能將錯就錯,「我覺得很寂寞,因為好像所有事情都與我無關,但我並不想要這樣,我想要跟你一起難過。」

楊白看著范安弘,一時間什麼都說不出來,覺得手上的劇本突然失控,成了自己無法料想的局面。

「我……我不覺得我可以……」

「不是可以不可以,楊白爺,這事情不是這樣的,就很簡單的一件事,您喜不喜歡,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拒絕,沒那麼複雜的,就算拒絕我我也不會離開的,楊白爺,可是我真的不希望您每次都百般嘗試人底線,人一走了您就難過,卻又不好好面對別人。」

楊白扯著髮尾,顯得有點焦慮,又過了很久才紅著眼點頭,「我想想……」

范安弘忍住想歡呼的衝動,低聲問楊白還要不要去媽祖廟,在心裡向顧海道謝,果然知己莫若友,要不是顧海,自己都還釐不清這份感情。



土地廟裡顧海閒著沒事幫虎爺整理爪子,用指甲銼刀細細將尖端磨得稍圓,也將快要脫落的角質層一併清除。

「這兩人是要去世界盡頭找地基主嗎?這麼晚了還不回來。」

虎爺打了聲呵欠,換了隻腳搭在顧海膝頭,聲音有點睏,「繞去鳳陽廟聊天了吧?似乎一直很在意我哥跟馮欣成的事。」

「……等等,什麼事。」

「他們在一起了,我沒說過嗎?」

「……動物神跟人神間,算是生殖隔離嗎?」

「畢竟能化形,應該不算吧?」

「是說我真的常忘記那位虎爺是你哥,因為整天都是那幼虎的樣貌……怎麼辦,搭上馮欣成的臉感覺有點像變態,跟老虎……」

「不是老虎,是人、人的樣子,不管你想到什麼,請想成人的樣子、成年人的樣子!」

「這算是戀童癖嗎?」

「我哥他,年紀比馮欣成還大──」

虎爺說到無奈,開始看著神桌上的燭光思索虎生。

所以就說了,不要整天變成幼虎裝嫩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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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安弘腦袋好簡單喔,沒發現就遲鈍了三年

一察覺就腦衝告白

結果全員的智商都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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