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的戀愛諮商讓顧以東差不多從半夢半醒的狀態徹底清醒過來。陪著他人這樣酸甜苦辣嚐了一回戀愛的心酸感,讓他莫名地有種自己又回到了年少時代的錯覺。

雖說他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曾經這麼膽戰心驚地喜歡過一個人。

這麼一想,顧以東又不禁想著咚咚到底是喜歡上了怎麼樣一個大魔王,讓戀愛初心者稍微碰一下就要化作灰,心思感覺細膩歸細膩,就是難搞得要命。

也不知道單純的暮色又看上了對方哪一點。

思來想去,又覺得不關自己的事情,按開了筆電稍微打了些零碎的靈感筆記,就又切到休眠,點開了手遊的頁面。

輕快的音樂聲響起時,顧以東不禁想起前兩天的晚餐,一時喝多鬧出的笑話。

喝醉時雖然理智基本斷線,但酒醒後大多都能記上七七八八,不自覺視線就移到了手上,想著當時跟辰曦兩人不知在鬧啥,認認真真地扯著對方臉皮的樣子。

手感記不清了,但記得挺好,就年輕人那種充滿膠原蛋白的緊實肌膚。

真羨慕。

虛抓了兩下空氣,顧以東唯一遺憾的點就只有相形之下,自己真的是老了。

要說丟臉是真的,但也沒到想挖洞把自己埋進去的程度,他又沒想在辰曦眼前端形象,要是能讓對方覺得自己幼稚,而把剛冒起的細小暗戀掐熄那更好。

尤其是看著手遊登入頁面的活動獎勵,好不容易湊齊的傳奇寵物,就覺得值得。

雖說不是台幣戰士,顧以東也沒少課金,可對遊戲來說,你課不課金跟你抽不抽得到想要的東西又是兩碼事。

莫非定律,越想要的越不會來,這次充當活動獎品的寵物恰好是上回季節限定,顧以東砸了快六千都沒能抽到的寵物,結果這次活動偏偏需要邀請好友遊玩,總愛在社群上裝得一副什麼愛好都沒有就愛看書,又不好意思發邀請連結請大家幫自己按。

按著家人的手機湊來湊去,就剛剛好差最後一個名額,活動還有最後一天。

這時辰曦在自己旁邊載了同個遊戲,管他什麼居心,只要能讓自己湊好名額就行。

要是能讓辰曦覺得自己沒有一開始見面那樣清高,順帶心碎一下,那更是額外收穫。

原本想場次結束就將辰曦刪除好友順便拉黑,斷了最後一絲疑慮,但在推開人跟手遊獎勵中掙扎搖擺了一陣,最後顧以東還是讓辰曦好端端地坐在好友列表裡。

……畢竟也說不準啊?要是辰曦沒人帶不想玩,那下次活動時就可以用老友回鍋幫自己湊名額,這樣加上去,差不多就能確保接下來每次活動,自己都能拿到最後一個寶箱。

臉丟一次就沒有了,但活動一年有好幾次,兩相權衡之下,還是留著比較好。

顧以東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哪裡有問題。

甚至也沒想到,他覺得的「破壞形象」行為,在辰曦的眼裡,只成了驚豔。

戀愛中的人,看什麼都開花,就是幼稚都可愛到讓人心動不已,那一小朵顧以東想掐熄的情意,在無意間搧風點火之下,一發不可收拾。





結束畫面伴隨音效再次響起,辰曦有些無力地看著紀錄,思考為什麼自己遊戲能玩得這麼爛。

玩成這樣怎麼能有共同話題?先不要說通關技巧了,就是有技巧他也做不到。

最近的遊戲實在是太兩極了,難的很難,簡單的又過於簡單,好不容易找到的突破口又硬生生被自己的技術堵死。

再次迎接死亡時,辰曦簡直要瘋了,感覺能聽到顧以東的嘻笑聲,說著自己怎麼能如此手眼不協調。

一想到顧以東,指尖又停了下來,操控的角色毫不猶豫地砸上尖刺,再次死亡。

──你沒玩過遊戲嗎?

──跳啊、跳!

──哈哈哈這是你死第幾次了?要幫你記錄下來嗎?

辰曦瞇起眼關掉遊戲,遠遠望著天花板一角,想著那天晚餐時顧以東的樣子。

發現他很不會玩遊戲時,顧以東全失了平時那副淡然做派,笑得眼裡閃著捉狹的光芒,一點氣量都沒有。

辰曦以為,照顧以東過往表現出來的樣子,會表現成熟點,不是說要不玩遊戲,活得像不入世俗的仙人,但也總不會指著人鼻子笑說十指都記不下自己的敗績。

實在是有些欠揍。

可是又可愛。

增添了一點人氣,讓顧以東整個人的形象更加踏實,還是同樣觸不可及,卻又不是毫無破綻。

對,破綻。

辰曦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破綻擺一個人身上,可以這麼充滿魅力,比起之前那樣完美的樣子,好像有機會可以碰觸到對方的情緒。

尤其是翻了翻顧以東的臉書,發現對方根本沒提過自己會玩遊戲這件事,就覺得偷偷分享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以房子來說,自己差不多已經到了客廳?在大家都在院子裡應酬的時候,只有他知道顧以東的房子裡布置的一隅。

這讓辰曦竊喜了好一陣,甚至還差點錯過編輯的電話,過了好幾聲才匆忙按下通話。

──辰曦,在忙嗎?

──沒有,怎麼了嗎?

──上回你不是說,想要找有醫療背景的作者詢問一些問題?

──是呀,但不是說那幾位作者都沒空嗎?

──最近有一位作者說他有空,看你要是還有打算要問的話,過兩天可以一起出來吃個飯。

──真的嗎?是誰呀?

──一個叫陸彥云的作者,前幾年出了本叫《純白地獄》的書,記得有翻拍成電視劇,看過嗎?

──我知道,我還有買書。

──那我給你一下他的Line ID,你抄一下,跟他說是楊姐介紹的那個作者。

辰曦急匆匆地撕了張紙條將數字英文全抄寫下來,笑著跟編輯道謝。

──謝謝楊姐。

──那沒事我就先掛了,等等要去印廠看印。

──辛苦了。

花了幾則訊息跟陸彥云敲定了見面時間後,想著跟對方見面前看完著作應該是基本禮儀,辰曦起身從書櫃中翻出《純白地獄》。

陸彥云本業是醫生,以前會在部落格、現在會在臉書跟大家分享一些醫院的見聞,寫了幾次專欄後出了書,《純白地獄》就是他出的第三本書。

隨後,他便辭職開了自己的診所,就此封筆。

說來也奇怪,這本書剛出時很多書評心得,辰曦很快就被燒到下單,也翻過幾頁,覺得寫得很好。

有些書就是這樣,你不是不喜歡,看人節錄時常常被打中,但說也奇怪就是擱著沒看,最後就成了書櫃中的一行背景。

翻開來,辰曦才發現書籤居然還夾在第十六頁,自己當初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也許是專業的關係,陸彥云的筆調很冷,不是用詞生硬的關係,而是有種疏離的感覺。

你能從敘述中知道,作者本身是個好人,但好得很冷。

但用詞精確節省,看上去很輕鬆,沒幾小時辰曦就看完了一整本,還埋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看,這麼好看的一本書。

辰曦躺回床上沉浸在書的餘韻,輕闔上雙眼,半夢半醒之際忽然驚醒,把顧以東的《窗邊的餘白》跟陸彥云的《純白地獄》擺在一起。

陸彥云的小說裡,沒有太多私生活的描寫,但斷斷續續偶有提到自己的交往對象。

性別倒是沒有詳述,外貌也是一筆帶過,只知道是個長得好看的人。

但是對方的說話風格很獨特,甚至當時默默圈了一小群粉。

同樣的對話,《窗邊的餘白》出現過好幾次類似的敘述,而顧以東同樣沒透漏自己交往對象過多資訊。

每每提到,都是用「醫生男友」帶過。

醫生男友,陸彥云恰好是醫生。

是巧合嗎?

辰曦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就光顧著翻書,手一滑還摔到地上。

顧以東的書恰恰好被翻到蝴蝶頁,書頁正中只有一句話,燙銀,在燈光下閃著光。

──他的名字裡有朵雲,可是對我來說,他是太陽

那瞬間,辰曦不確定是不是自己錯覺。

只覺得一片黑暗從眼前的書頁漫開,而他踏不出去,整個世界寂靜無聲。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bl45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