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在睡前將手機通知關掉,顧以東幾乎是夾帶著地獄氣息地爬起來,看到底是哪個人在美好的下午三點半,這種全天下都應該要一起睡午覺的時間,讓自己的手機像是快爆炸的定時炸彈,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剛解完鎖,就看到上頭通知列明晃晃掛著「暮色|三次元忙碌中 傳了一則私噗給你」,合著之前聊天的內容,大概是來報告約會的後續狀況。

顧以東一下就清醒了,把手機擱一旁按亮休眠的筆電,快快樂樂追起暮色的戀愛新番。

整體來說中規中矩,有種不擅長與人現實互動的社交障礙努力談戀愛的感覺,雖說智障智障的,但就是可愛,搭上暮色偏小清新的敘述,酸酸甜甜的感覺一下從胸腔漫開來,像是吃了好幾顆檸檬糖。

這樣乾淨純粹的感情,顧以東很久沒有體會到了,既覺得珍稀、又覺得珍貴,想好好珍藏在博物館裡供起來。

「欸,只是可惜再過幾年,也會被社會摧殘成無情的社畜。」

顧以東撐著下巴看完暮色斷斷續續傳來,將近五千字的約會日記,到了後來有些哭笑不得,能感覺到暮色對對方的情深意重,但又顯得過於……天真?

但還是可愛,畢竟他家暮色可愛,所以他要繼續努力當個戀愛軍師。

──看完了!呀好可愛你們還一起吃了飯玩遊戲,這樣之後也可以拿遊戲當話題了![小白人奔跑] [小白人奔跑] [小白人奔跑]

──但這遊戲不用連機的。

──不用連機,但也有活動啊,問問他活動玩得怎麼樣了呀?說說自己卡關問問有沒有小秘訣啊?[紫色小生物運動]

──可是,這些不是可以Google嗎?會不會太司馬昭之心?

──那你乾脆跟Google談戀愛[小生物旋轉] [小生物旋轉] [小生物旋轉]就算是不要太別有居心,讓對方意識到「啊、這人喜歡我」也很重要啊!而且,對方如果像你說的一樣敏銳,要是對你真的沒有意思,會自己疏遠你,這樣也比較不會尷尬[羊羔嗅嗅] [羊羔嗅嗅] [羊羔嗅嗅] [羊羔嗅嗅] [羊羔嗅嗅]

看著咚咚的回覆,辰曦忽然想起當時顧以東說著「我覺得,有點不適合。」,才過幾秒,就感覺眼眶熱了起來,伸手揩了揩是乾的,胸口卻澀得發慌。

──我、我在想……似乎已經被發現了。那是不是已經出局了呢?

顧以東心頭一驚,想著這小孩到底怎麼追人的,怎麼能一次約會就搞成這樣,因為看著不適合繼續開玩笑,就也不繼續按表符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

辰曦坐在電腦桌前,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眼神落在咚咚那句詢問,既覺得溫暖、又覺得難受。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對方放了這麼多要自己止步的訊號,努力下去怕惹人生厭,但真要讓他放棄,他又做不到。

姊姊不願意插手他人的感情,這他能理解;朋友只是單純遠遠觀望,他也能理解……可是他還是希望有人能像咚咚這樣,認認真真地為自己加油。

哪怕情況並不樂觀,也願意第一時間幫你想方法。

──之前參加活動,發現那個學長有一個很可愛的綽號,大家都這樣喊,就連同屆的朋友也都這樣叫他。

──嗯嗯,然後呢?

──聊天時說到這件事,學長跟我解釋綽號的由來,我就順勢問了能不能也這樣喊他,然後學長頓了一下,好幾秒後才笑笑地說「還是不要比較好。」

──暮色啊。

──嗯?

──我感覺你太想跟你的學長親近了。

──我知道,因為你喜歡他,所以想多了解對方,也想多建立一些「親近的證明」

──但是啊,這已經不是暗示對方你喜歡他了,而是有點像是在試探

──其他人我也不好說,但至少就我來說,這樣的行為

──會讓我有些不舒服……

──因為太快了,好像我只能答應或是拒絕,但要是答應了,是不是就會被誤會呢?最後就算是沒到討厭,也只能拒絕

──可是,我也同時感覺到,你的學長可能雖然不喜歡你(這裡的喜歡是指戀愛上的喜歡),但也不到真的討厭你

──最多最多,就是沒有感覺?

──至少比起被討厭,我感覺成功的機會還是有的

──不要太難過了(摸摸)

辰曦停了很久,幾乎要將咚咚打的每個字都烙在視網膜上,才抹了抹眼淚,繼續回答。

──我其實不是沒有感覺到,學長有些尷尬,但我真的……做不到

──平時我也常跟朋友聊天的,但一遇到學長,我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除了問對方問題,弄得跟益智節目一樣尷尬,就什麼也做不到了

──我想了很多話題,但一用完或是稍微離題,就不知道該怎麼做

──總是一時腦熱,最後說出了好多不該說的話、不該問的問題

暮色的沮喪與失落,濃濃地附在每一個文字上,顧以東看了也覺得心疼。

讓他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好像也曾這樣為感情患得患失。愛情也好、友情也罷,因為分量太重了,拿捏不好分寸,反而更加手足無措,總是一不小心就砸碎一地。

越是重視,就帶來越多傷口。

可是沒有人有義務接受你的失誤,也沒有義務陪伴你成長,於是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走了。

他也傷了很多人、被很多人傷過,才漸漸能去理解、接受自己做不到,學會自我吸收失落與悲傷。

可是其實,就是這樣全心全意的喜歡著一個人,雖說是有些笨。

也沒做錯什麼啊?

顧以東停了很久,打了又刪刪了又打,覺得怎麼說都不對,好不容易才回出下半句。

──沒關係的,暮色,你已經很努力了,先好好休息

──都是這樣的,一開始,沒有人擅長戀愛的

──如果真的太緊張的話,我可以陪你練習啊?

辰曦抽了幾張衛生紙按在唇上,緊緊壓著聲音,腰一點一點彎了下去,淚水在褲管上暈成了點點痕跡。

他是真的很害怕,彷彿追求人像是容錯率很低的高難度遊戲,自己每一個行為都能被扣上好多分,好像他越努力,就將顧以東推得越遠。

有一個人可以這樣陪自己試錯,認真看待自己的愚蠢,真的讓人很感激。

然而這一切,卻全建立在自己的謊言之上。

良久,辰曦才總算平復好心情,按上了鍵盤。

──謝謝你,咚咚,我真的一時詞窮,但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別這麼說,我們是親友啊!啊、但是,我也不保證一定成功[小生物旋轉]雖然我感覺自己能猜對方的想法猜個八成,也不確定有沒有效果……

──我自己來的話大概連一成都不到吧,真的謝謝

──哎呀一直謝來謝去的好尷尬啊,不用這樣啦,我覆蓋一個表符,結束這場道謝輪迴[小白人奔跑]

辰曦回了一個同樣的表符,又將對話從頭到尾看了一次,心中的挫折感一點一點地碎開來了。

還在,一樣很疼。

但知道有個人會盡力去理解你的挫折,就突然覺得,什麼事都不可怕了,就算是失敗。

這樣的感覺,他也想讓顧以東感覺到,雖然對方看起來,一切都很好,正是如此,他同樣想讓顧以東知道。

如果有一天你碎掉了,我可以幫你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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