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翊翔已經好一陣子沒來醫護室,甚至連哨兵要定期做的嚮導素追蹤都沒檢查,李昂看著桌上分好的藥包,想著反正也是你自己的身體,不來檢查就不來檢查。

……怎麼可能這樣想。

李昂覺得頭有點痛,又覺得可能是自己說得過於殘酷,要是楊翊翔真因為這樣出了什麼事,他會有些良心不安。

左思右想下,還是報備醫護長,去了軍營一趟。

到了才知道也不能馬上見到人,還要上報後通知分隊隊長,費了好一番心力,才看見楊翊翔被心不甘情不願地被推進來。一抬眼看見李昂,眸光就閃動了下,然後迅速地暗下去。

不知為何,李昂竟覺得那副模樣,看了有些讓人悶悶的。

楊翊翔繼續低著頭,也不知道在研究地板還是幹嘛,就是不看李昂:「怎麼在這裡?」

「外出看診,你該領嚮導素了。」

「我覺得最近很穩定。」

「穩不穩定不是你自己說的。」

「不然是你說嗎?」

「機器會說,總之先做檢查。」

楊翊翔囁嚅了幾句,不甘願地拖著腳步移近,交出右手。

李昂打開了隨行醫療箱,取出拋棄式採血針裝上,夾了酒精棉在楊翊翔指尖擦拭,按上採血筆,說話的聲音放得很輕,哄人似的:「來,深呼吸──」

答的一聲,針頭刺穿了指腹,微微一痛。

其實跟其他傷口比起來微不足道,楊翊翔卻顫了下撇過頭。

李昂狐疑地抬頭看了一眼,卻在望見對方微紅的眼尾後,低下頭裝做什麼也沒看見,輕輕捏了捏楊翊翔的指尖,直到試紙染紅,才按上酒精棉。

「按著止血。」

嚮導素的濃度偏低,但還在可控範圍內。李昂鬆了口氣,畢竟楊翊翔現在狀況不算太好,一直服用藥片真的太傷身體,可他又不能讓嚮導梳理。

既然人都來了,李昂順便檢查了下楊翊翔傷口的狀況,畢竟天氣炎熱,有時訓練又要臥地滾沙之類的,實在容易感染。

確認完後,李昂關上醫療箱,伸手敲了敲楊翊翔的手背。

楊翊翔沒有抬頭,吸了吸鼻子有點狼狽,看著自家的精神體在李昂的腳邊繞著,覺得自己就只剩悲慘。

沉默的空氣罩著兩人,直到楊翊翔打破了寧靜:「李昂你……討厭哨兵嗎?」

李昂停下動作,安靜地將楊翊翔從頭到尾看了遍,才開口:「怎麼這麼說?」

「你說,正因為如此才不能接受……是因為我是哨兵嗎?」

李昂動作一滯,望了楊翊翔一眼,才將手上的醫療箱放回桌面。

「不是這樣的……至少,不僅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是為什麼?」

「我沒有不相信,應該說我相信,畢竟,哨兵嚮導所謂的「精神力」就是你們獨有的天賦,只是……」

窗外傳來了訓練的喊聲,軍營不比醫療室,空氣裡夾雜揚起的粉塵,空氣蒸騰炎熱,一台空調都沒安裝,生鏽的電風扇搖晃著吹出熱氣,像是只有這裡停在了十年前。

大概是因著如此,李昂竟覺得說話都顯得有些費力,喉頭乾啞的癢著。

「我不懷疑你現在喜歡我,真的喜歡我。」

「只是,你是哨兵,如果你遇見了你的嚮導,他就會變成你的「真的」。」

「等你的「真的」出現,我就會變成「假的」。」

「我……」

我不想成為假的,我不想到了那時候,還要質疑所有的過去,是不是虛偽到無法相信。

李昂眨了眨眼睛,沒有繼續往下說,聲音被風一下吹散,而楊翊翔卻抬起頭,伸手輕輕碰了下李昂。

起先只是試探性地輕觸,沒有得到拒絕,就覆上整個手掌。

李昂覺得自己的手背,像被一團火焰捂住般,燙得人心慌意亂。

楊翊翔的聲音有點顫抖,「我、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就一個。」

大概是對方的樣子過於狼狽,跟平時張揚的模樣相較,反而使人心疼,李昂搖搖頭後還是點了頭。

「你討厭我嗎?」

「不討厭。」李昂反手抓住了楊翊翔的手,輕輕一握又抽回,「雖說是不討厭,但我確實也不喜歡……這是第二個問題。」

「我不是哨兵也不是嚮導,沒有精神體,所以也不能本能知道我喜歡誰,對我來說,你像是突然闖進來,然後說著喜歡喜歡的,我沒辦法思考。」

「你不覺得我們的速度差太多了嗎?會出車禍的。」

楊翊翔一愣,手就這麼停在空中,好一會才一點一點收緊,聲音模糊地從喉間發出:「不是這樣的,李昂,你應該會知道啊?」

李昂還沒意會過來楊翊翔在說什麼,就感覺胸前一熱,楊翊翔的手隔著衣衫,輕輕搭在自己胸口。

「你有想過我嗎?為了我心跳過嗎?你應該會知道的啊?怎麼會不知道呢?你沒有精神體,可是你也有心啊?」

楊翊翔語速慢了下來,緊盯著李昂,一字一句,咬著語句般問出口:「還是我從一開始就不是你的選擇,因為我是哨兵。」

李昂臉頰一熱有些窘迫。他確實從一開始,就沒將楊翊翔放在心上,有意識到這哨兵在追求自己,但是卻完完全全隔離了兩人。

所以他當然不會討厭楊翊翔,也不可能喜歡對方。

見李昂沉默,加上自家精神體開始亂竄,楊翊翔也知道自己失禮,收回手安靜地坐回椅子上。

按在指尖的棉花已經乾了,淡淡的酒精味被壓在空氣中,兩人皆一語不發。

良久,李昂才提起醫護箱,說自己要走了,隨即避開楊翊翔的視線,踏著腳步往門口前進,在距離門口一步之遙被喊住。

「我知道,這樣確實是我太突兀了,但是,我是真的很認真。」

「李昂,不是每個哨兵都會有自己的嚮導。」

「就算遇見了,也不一定會跟著走。」

「對嚮導的好感,是相對值,不是絕對值。」

「我有自信,在所有遇見的人之間,最喜歡你。」

「我知道,你可能還是需要時間去思考,但是,如果你真的不討厭我……」

楊翊翔伸出手,停在李昂前大約十公分的距離,狀似要握手。

「如果,我給你時間的話,你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嗎?」

李昂看著楊翊翔的手,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說實話,楊翊翔是討喜的、可愛的,他本來就對對方並不反感。

這樣被步步相逼,他一方面覺得對方不給活路,同時也覺得自己確實很過分。楊翊翔做了什麼嗎?他也沒做什麼,為什麼非要這麼可憐。

最後,李昂還是妥協了,輕握住了楊翊翔的手。

「三個月,就三個月的時間。」

「好,三個月。」

楊翊翔手一用力,將李昂拉到自己眼前,輕輕將唇貼上了對方頸側、領口的醫療兵階級章,聲音恢復了平時的張揚狂妄。

「我一定會讓你覺得,我好到讓你喜歡。」

這樣微妙地擦著騷擾邊界的追求行為,讓李昂有點哭笑不得,但答應的也是自己,就只能模糊地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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