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校園只有校隊、喜歡運動的外向人類,還有返校打掃的可憐蟲,像是你。

蟬鳴聲一陣一陣嘈雜得讓人心房,而陽光只是無止盡的熱浪,你感覺自己像是烤盤上被反覆炙烤的五花肉,只是怎麼樣也無法逼出豬油。

你負責的掃區橫跨操場還有旁邊的排球場,沿路就像是怕孩子不夠中暑一樣,所有的遮陽木都被砍得七零八落,你的精神也是。

你只好安慰自己至少這樣葉子不多,沿路掃過去不用一小時就能跟衛生組長回報,運氣好就能在其他人掃完以前回到教室吹吹冷氣納涼偷懶。

你毫不意外操場跟排球場散布著人工垃圾,畢竟誰有時間在中場休息時間走去大樓分類回收。

半小時後你終於清掃完畢,卻忽然感到一陣反胃,濃重的腐臭味從角落傳了出來。

學校在暑假前換了一批捕鼠器,說是自動感應,看上去就是閃著紅光的小黑盒。你還記得體育老師說這個跟哪裡連線,只要抓到老鼠就會即時回報。

顯然老師說錯了,你看見隻爛了一半的老鼠卡在盒子裡,水泥地上乾了一小圈血水淌過的痕跡。

你不確定哪個比較可憐,是死得面目全非的水溝鼠,還是必須清掃他屍體的自己。

那一天你做什麼都提不起勁,所以當別人提議要去試膽時甚至來不及反對,就這樣迷迷糊糊被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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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學校五分鐘路程,有一座廢棄的舊工廠,一樓外牆已經被打掉,而機具也被搬了個空,就徒留兩間辦公室還有一片地,後來也沒見改建,就被附近的住家拿來當停車場。

就是一個舊工廠,傳到孩子的嘴裡就成了鬼工廠。

「欸欸我們去鬼工廠探險。」

也不知道是誰提議,一群人就興沖沖地說好。返校日只有半天,大家就地解散,約好吃完晚餐再回到校門口集合。

從學校往鬼工廠的方向走,會經過幾個老舊的三合院與廢墟,這幾年不知道為什麼搬走的人家越來越多,更平添一種陰森感。

幾個人興沖沖地衝進鬼工廠繞了繞,什麼也沒發生,後來大概覺得無聊,就有人提議去附近的網咖連線對戰。

你忽然好奇起那個窗戶上貼著老舊報紙的辦公室,以探險來說似乎應該要一探究竟,所以你按上了喇叭鎖。

那瞬間,你聽到所有人的尖叫聲,有人說在窗上看見了人臉,有人說看見了血手印,甚至有人說聽見小孩哭叫的聲音。

你什麼也沒有察覺,覺得可能是因為自己八字很重,記得家人說過,要是三兩三才可以上梁山,自己幾乎可以上去走兩趟。

最後你還是沒有扭開門鎖,因為其他人上前架開了你。

可你就是忽然感覺到門後有什麼,卻不知道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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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熱氣單靠電風扇毫無招架之力,你反反覆覆被熱醒,而後你感覺到頰上的水滴。

有個男孩坐在你的床頭櫃上,往下望著你,語氣像是從喉管中發出來似的一下就融在空氣裡。

「你為什麼不救我?」

你一下驚醒,卻發現房裡只有一台老舊得會發出軋呀聲的電風扇。

媽媽打開房門,問你剛剛在大叫什麼。

你正想要回答沒有,就看見那個男孩出現在媽媽身後,說的好像還是同一句。

「你為什麼不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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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媽媽覺得你有點大驚小怪,但看你怎麼樣也不肯回床上睡,還是起身帶你去報警,說聽見廢棄工廠的小房間有奇怪的聲音。

派出所一開始覺得只是小孩的惡作劇,但還是派了員警跟著你還有媽媽到了那裡。

喇叭鎖似乎有些生鏽,警察還費了些力。

門開啟的瞬間,你想起了那隻死得面目全非的水溝鼠。

月光從破敗的小氣窗斜斜灑下,男孩趴倒在地上,嘴裡的牙掉了一半,膝蓋以下看不出原本形狀,被菸蒂燙出一個個疤。

從門口望過去,會對上男孩那雙瞪得大大的一隻眼睛,另一隻卻不知道為什麼消失在洞裡。

門內的喇叭鎖被拆卸下來,沒有人可以從室內逃脫,還有一些小孩堆在角落,看上去都失去生命跡象很久,你忽然意識到屍蛆羽化後依舊會飛走,只剩下留有一個洞一個洞的腐肉。

凝滯沉重又酸臭的腐爛氣息,讓你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吐了一地酸水。

「你為什麼不救我?」

你聽到男孩那麼問你。

可是沒有人能夠讓屍體復活,你只能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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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週之後,警方抓到了兇手,是鬼工廠附近的補習班司機。

他穿著體面,長相英挺帥氣,總是在附近跟導護媽媽聊天套關係,沒有人知道他是個陽痿的戀童癖。

下手的對象有男有女,大多都是網路成癮,也有些人不是第一次逃家而去,因此一直沒有人發現這件事情。

除了那個男孩。

男孩家裡隔代單親,家裡開店做生意,沒有給他房間或是課桌椅。

他總是放學後在附近買了碗泡麵,就去圖書室自習,從二樓的窗戶往下望,恰好會對上男人時常駐足的某個街角,於是他意識到很多人上了那人的車就失去了蹤影。

男孩看見前一天男人找你攀談,所以急急忙忙與你提醒,結果你只是覺得厭煩地趕他回去,還將這件事散播出去。

男孩被男孩帶上車時遠遠望了你一眼,你別開了眼睛。

你想,總是習慣亂傳謠言的人,總要吃點苦頭。

然後男孩進了小房間,再也沒有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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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紙上繪聲繪影將犯行寫得相當詳細,殘虐到引發一陣抗議。

男人將那些綁來的小孩一個個打碎了膝蓋跟腳筋,讓他們吞下有腐蝕性的液體然後拔掉舌頭以免發出聲音。十指的指甲全部掀蓋挑起插滿縫衣針,再用燃燒的菸一個個燙出圖騰跟印記。

所有人的下體塞滿假陽具或各種柱狀物品,沒有人可以準確猜出這些小孩究竟到哪個時候還清醒,又在什麼時候死去。

後來鬼工廠拆除後改建卻一直只聽見倒店的消息,直到開了間醫院才開始穩定。有人說那是用煞氣壓制住煞氣,畢竟死了太多人就只剩下邪氣,可是你卻有點不確定。

你知道曾有一個比誰都更勇敢的人,死在了那裡。

他不應該死在那裡,他替你死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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