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朋友嗎?」
白禹聽見這句問話頓了一下,看著教室外靠著窗台對自己揮手的唐佑辛,嘆口氣按著自己的額角。
軒毅好像覺得很有趣的來回看了看兩人,用手肘撞了撞白禹,語氣很輕快帶著音符:「他在跟你比愛心耶我的天。」
身邊的好友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這樣的情景,只差沒拿桶爆米花配著看戲,湊近了白禹的耳邊:「那個人是誰啊?」
是啊,是誰呢?
鏡片後的眼睛閃了閃,來來回回的將唐佑辛看了個仔細,卻回不出話來,畢竟……他們倆人要說有關係也是有關係,沒關係也是沒關係,一句話在嘴裡含了含,模糊的變成了一句:「學長,認識的學長。」
收好了書包,白禹跟軒毅說了聲明天見,直直往唐佑辛的方向走去,其實只有不到一百公尺的距離,但是每一步走來都是那樣的艱鉅。
為什麼?唐佑辛,為什麼?
白禹來來回回沉默的用眼神詢問著唐佑辛,然而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被捲進了流沙裡,滾燙的令人窒息。
為什麼?唐佑辛。
你知道我無法拒絕你的,你知道你一出現我就非得不自覺跟著你的節奏起舞的,唐佑辛,為什麼?
唐佑辛像是沒有察覺白禹的糾結,淡淡的笑開來,黃昏的陽光穿過一整個長廊,從窗台的縫隙照在他的臉頰上,長睫毛被照的像是發光,聲音很高昂,沒有一絲黑暗。
「唷!白禹!」
這樣的場景既陌生又熟悉,這樣的心情既陌生又熟悉,在唱完KTV過了幾天後,唐佑辛就是這樣無預警地出現在教室外,那時教室喧嘩的很過,楊玲很開心略帶羞澀的往門口走去,又拗著下巴像是倔強的不行,臉上的紅暈在聽見唐佑辛的話時白了白又青了青。
『喔,玲玲好久不見,妳能不能幫我喊一下白禹?』
『白禹?』
『就怪咖小弟。』
『呃、好……。』
自己當時也是滿腹疑問,左肩是沉沉的書包,裡面沒有夢想只有寫到一半的講義,還有十年來的歷屆試題,右肩上搭著唐佑辛的手臂,微微的熱度隔著衣物傳到心臟,好像隨時都能失控一樣,跟著唐佑辛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
唐佑辛像個孩子,長不大的孩子,有點皮、純真但幼稚,扯著自己到處玩,又不帶愧疚的拉著八字眉說不去嗎?
導致於最後也沒能跟唐佑辛說他要找時間複習,大考在即,可是時間寶貴、時間寶貴,當時就覺得放學後回家前那段時間那麼短暫,那可是唐佑辛,那個眉目清朗笑聲輕快,光是站著就讓人移不開目光。
那個唐佑辛。
像是要將荒蕪的青春一次補齊一樣,唐佑辛帶著白禹上上下下的折騰,從KTV到撞球室,從溜冰場到瞭望台,所有別人嘴裡說過的回憶,通通被唐佑辛添上了一筆,很鮮明,現在想起來還刺目的不行。
那個跟自己交往,卻和另一個女孩在床上苟且的唐佑辛。
那個他喜歡的唐佑辛。
白禹走了過來,攬過唐佑辛的肩膀,不由分說的將人帶走,其實他們的身高差距不大,自己還高了幾公分,只是不常運動看來瘦弱,總讓唐佑辛看來更顯得健壯一點,可這兩年自己也不是就這麼虛度,要說力量還說不准誰贏。
學校很大,風吹過步道時葉片舞動著從視線掠過,讓景物看來帶有一絲飄渺的感覺,校舍後有一片樹林,林後有一個裝置藝術,一個獨自下著棋苦惱的老頭子雕像,旁邊一個石桌旁散著石椅,很偏僻沒有什麼人來,幾個被捻熄的煙的零散的扔在桌面,留下幾枚黑印子。
唐佑辛嘴裡哼著小調,蠻不在乎的跟著走,繞過了石桌翹腳坐到了對面比較乾淨的石椅,拍了拍桌面斜斜支著下巴,漫不經心笑看著白禹。
他好像向來都是那麼充滿著餘裕,隨興且不在乎他人一樣。
白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被帶到滑冰場,正因為踏的不穩而差點跌跤,被唐佑辛一把拉住時,他就是那樣的笑。
一點點帶著玩味的,饒富興趣的,有點魔性的輕笑。
他讓自己扶著他的腰,拉著手往前滑了一段,唐佑辛的腰很細、緊繃的肌肉在施力時會微微顫動,側頸在轉頭看著自己時,和鎖骨拉出了漂亮的弧度。
很炫目,讓他的心跳跟思緒凍在了原地,然後被唐佑辛的笑一下子燙出一個坑洞,冒著煙從心口流出,很冷、卻很疼,明明自己也是懵懂無知,卻感覺全身的細胞都在沸騰、都在叫囂。
十八年來,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戀愛,戴著手套的指尖僵硬的牽著唐佑辛,尷尬不甚熟練的滑著冰。
結束時唐佑辛鼓勵似的給了自己一個擁抱,說他滑的挺不錯的。
冰面閃著光,將唐佑辛原本麥色的肌膚凍的有些紅,隨意的坐在矮凳上脫下了冰鞋,一邊用光裸的腳踩著襪子,一邊翻著包裡的拖鞋。
自己那時吶吶的應了聲,坐到了唐佑辛身側,連自己也覺得怎麼能這麼不靈巧,一邊嘆氣一邊扯著鞋上的魔鬼氈。
唐佑辛踏著拖鞋,把襪子用塑膠袋包著又扔回提袋裡,一隻手伸過來幫白禹脫鞋子,勾著語尾嚷說:「啊不是這樣脫,你這樣會卡到腳的,來這裡。」
一用力,冰刀擦過了唐佑辛,在手背上落下一道紅痕,幾顆血珠滾出來,他不甚在意的在外套上抹了抹,嘖了聲。
「這鞋子怎麼這麼難脫呢真是,莫名其妙。」
「抱歉,手……。」
白禹從自己的夾層拿出了濕紙巾擦了擦唐佑辛的手背,又貼上了人工皮,語氣有點慌。
那艷紅的血珠像是直接燒到了他的心上,撓的他直發燙。
唐佑辛斜著一邊嘴角笑著,痞痞的說了聲又沒事幹什麼這麼慌張,白禹只覺得坐立難安,自己這麼無聊又不會看狀況,為什麼總說自己好玩,為什麼總帶著自己跑來跑去。
當時白禹沒有問,現在也說不出口,只是默默坐到了石桌另一側,冷冷回望唐佑辛,嗓音很冷、語調很硬,聽起來卻像是溺水一樣。
「唐佑辛,你到底……。」
「我說白禹。」
唐佑辛漫不經心地打斷了白禹,手指磨著自己下巴笑的很狡詐。
「剛剛那是你同學?還是你男朋友?」
「什麼?軒毅是我朋友,我說……。」
「欸……你終於有朋友了?我好感慨啊。」
「唐佑辛!」
白禹僵著喊了一聲,氣的耳尖都泛起一點紅,眼神在唐佑辛手背上淡淡的疤游移。
「我拜託你、我求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為什麼?」
「我很煩你。」
「真的?」
唐佑辛笑彎了眼睛,明晃晃的黑眼珠子轉了圈,靈動的像是畫一樣。
「你明明就喜歡我。」
白禹抿著唇不動,就像是放棄一樣的緊扣十指,場景一下子回到了溜完冰後唐佑辛開車帶自己去的瞭望台,那時唐佑辛後腰抵著欄杆搖搖晃晃,因為太過危險讓白禹忍不住出手扶住唐佑辛。
明朗的笑聲傳來,唐佑辛歪著頭笑看著自己,漂亮的唇掀動著。
『白禹,你是不是喜歡我。』
那時自己好像吞了口口水,乾啞的回了句:『唐佑辛,我喜歡你。』
那瓣涼涼的、柔軟的唇貼上自己,沒有了先前的酒味,帶著剛買飲料的甜味,帶著釘子一下子釘進了內心深處。
唐佑辛環著白禹的脖子,舌尖擦過唇角,笑的自然又燦爛。
『那你要跟我交往嗎?我和你。』
白禹好像還能看到當時唐佑辛身後的夜景絢爛一片,卻比不上他的笑容,而自己像是趕著送上全部似的連忙答應。
而現在看著一樣笑的沒心沒肺的唐佑辛,白禹只想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唐佑辛?為什麼?
我好玩嗎?
「是,我喜歡你,唐佑辛,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來吵我,我……。」
我受不了。
唐佑辛笑得更開心了,撐著手臂湊近了白禹,唇輕輕擦過白禹的,黑眼睛瞬間一沉,看著白禹氣的起霧的鏡片。
「可我說了,我也喜歡你啊,白禹。」
白禹還陷在震驚中,涼薄的眸子看著唐佑辛的唇,想著那處還是一樣的柔軟。
唐佑辛的唇開開合合,他總覺得自己沒聽清楚,又聽的異常清晰。
「給我個機會,白禹。」
- Jul 05 Wed 2017 23:36
雞肋 C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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