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愛恨

教練一邊整理著社團的資料一邊回答：「也是呢，你們馬上就要開始備考了，讓你一直教思穎也太麻煩你了，這幾個月謝謝你了啊。」

林永信沒有抬頭，含糊的嗯了幾聲，道謝後就往外頭走，在門口跟陳思穎錯身而過，他沒有抬頭，也不知道陳思穎怎麼看他的。

那瞬間胸口炸了一片，林永信有點惱怒，莫名的情緒從腦海傾瀉下來，他幾乎要揪著陳思穎的領口大吼，質問他憑什麼這麼說自己。

可陳思穎穿著籃球衣沒有領口，於是林永信什麼都還來不及說，就見門碰的一聲關上了。

或許是鬼使神差，也或許是不甘心，林永信轉身又走回社團辦公室，從海報間的縫隙看著陳思穎。

陳思穎很高、總是沉默，低著頭時一雙眼黑的跟汪深潭幾乎一樣，教練大概是跟他說了自己不再幫他課後輔導，對方似乎嗯了聲，安靜的點了頭。

就這樣，沒有太大的情緒跟波折，就這樣。

林永信轉身時還踉蹌了一下，忽然發現自己有點不甘心、又有點無力，人跟人之間的交往脆弱的連紙都不如，稍無交集就會被淡忘。

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林永信抹了抹什麼也沒有的眼角。

他發現自己有些自己都沒發現的期待，即使陳思穎說過傷他的話、還轉身的乾淨又徹底，可他期待著。

雖然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麼，林永信撇開嘴角自嘲了一會，可能是太寂寞了。

到了高三，也不知道是因為壓力大還是相處的時間太久，班上一對對都成了情侶，內銷不足的還向外發展，放眼過去一片情侶。

他忽然想起了施詮予，那個異常耀眼又張揚的Ω，也不知道對方過得怎樣，聽說已經被標記了……被標記對Ω到底是怎麼樣的事情呢？

「永信。」

冷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林永信看向他淡漠的同桌點點頭示意，應了句怎麼了。

「你才怎麼了，一塊豆腐夾這麼久才送到嘴裡還只剩一半，你是要不要吃啊？」

「喔，沒有，在想事情，要吃了。」

吃完了午餐後看著林永信發楞的樣子，田維俞忍不住又開口了，「你還好吧？」

「還好。」

「是喔，那你把我的飲料放下。」

「抱歉。」

「你怎麼了？」

「我只是在想怎麼班上情侶突然多這麼多，太黏膩了。」

「因為寂寞吧？高三生需要一點慰藉，有些人撐不過壓力所以把彼此當拐杖，這是件好事。」

「聽起來好容易分手。」

「本來就是。」田維俞手一指概括地劃了半圈，聲音溫柔卻略有嘲諷，「畢業前會有一波分手潮，考上了不同學校的那種，上了大學在第一年內分手的又一半，再用大學四年篩一篩其實也沒剩幾對，主要吧現在大家都煩，沒時間想東想西的，等壓力過了最需要人陪的時間過了，就發現自己怎麼跟這麼一個人交往啊。」

喝了一口團膳味道中規中矩帶點鹹的海帶湯，田維俞下了註解：「所以畢業紀念冊上不要貼情侶照才是上上策，免得畢業後分手不忍卒睹，花了幾百塊買了本廢物，還得花時間剪照片。」

林永信點點頭，後來他當畢業執行委員時嚴令禁止情侶照放在畢業紀念冊上的版面，被罵時低著頭覺得忍辱負重為他人體貼又著想。

「覺得大家都在談戀愛，就只剩我們幾個單身了……」

林永信有點感慨，筷子戳著不怎麼辣還挺油的麻婆豆腐，把兩側相鄰的田維俞跟甘次賢概括在了一起，卻被無情的吐槽。

「誰跟你我們？你跟甘次賢或許是單身，我可是有交往對象的。」

「什麼時候的事情？天啊覺得被背叛了，我還以為你後來回班上吃午餐是因為……」

「那是因為對方畢業了。」

「天啊，誰啊？我認識嗎？」

「你看過。」甘次賢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我堂哥。」

林永信愣在原地看著田維俞，突然覺得吃飯不要說話是良好的習俗，至少不會知道一些不必要的情報。

田維俞聳聳肩不甚在意，但看林永信一直傻在原地從包裡翻出了顆葡萄口香糖遞給對方。

「吃吧，把你嘴巴塞上，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林永信咬了咬口香糖吹出一個泡泡，斜眼看著田維俞腹誹，也不知道哪個自虐狂會喜歡田維俞，機車又毒舌，老端著什麼都參透的假惺惺。

自虐狂甘昱昕這時打了個噴嚏，搓著手去衣櫥裡拿了件外套窩回床上睡回籠覺，努力當個頹廢的死大學生。

下午的課總延續著午休的昏沉，林永信打了個呵欠努力不要睡著，硬生生撐過了最難熬的第五節課，但也只是醒著，公式什麼的幾乎都只是從眼前晃過，沒帶有一絲記憶。

甩了甩臉，林永信覺得這樣不行，打算下課時洗把臉再繼續讀書，一出門卻迎頭撞上了陳思穎。

林永信腳步有點浮顯然沒在看路，陳思穎皺眉思索了一秒還是決定把人扶好，畢竟再不攬住對方後腦勺就要撞上窗框了。

窗戶很貴的，賠不起。

腰上一陣溫度環著自己，林永信愣了兩秒才抬頭，撞進了陳思穎的眼睛，黑得讓他分不清現實的界線。

「你走路悠著點免得撞傻了，都已經不太聰明。」

「是誰還要人手把手的教你數學？好意思這麼說我。」

「我那是不想讀，可不是傻，你那叫遲鈍。」

莫名其妙被洗了一臉，林永信有點怒，又想到這是第一次有人說喜歡自己，卻老是沒什麼道理的罵自己，忽然一陣委屈。

「我開始討厭你了，老實說。」

為什麼能這麼沒有禮貌呢？為什麼要這樣說自己呢？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

林永信梗著一堆話卻問不出口，只能看著陳思穎。

陳思穎笑了笑，往前踏了一步，貼得很近幾乎要親了上去。

「多好啊，你就討厭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