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前提:「曾有一個人說他愛你,然後將你傷得心碎了一地,於是你現在面對著眼前青澀誠實的少年,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告白。」

眼前的少年青澀而真摯,直白的望著你,這讓你想起了曾經你也是這樣的,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尋思著要如何才能不傷人。
「讓我再想想。」
少年一愣,啊了一聲低下頭。
「好、好的……」

大概是有點羞愧吧,少年一溜煙的跑走了,跑得太急還踉蹌了一下。
你見他摔倒又爬起,侷促不安的逃離,覺得有些好笑,過了會,轉身繼續煮你的咖啡。

過了幾天少年都沒有出現,你逐漸忘記了這件事。
甚至開始猜想或許那是懲罰遊戲,少年的緊張是因為害臊、而不是害羞。
正想得出神,門鈴清脆的聲音劃破了空氣,你反射性地轉身應了句歡迎光臨,卻見著幾天前的少年跟著另一個人走了進來。
兩人停在櫥窗前看著裡頭的蛋糕小聲交談,年紀相差不大、穿著同一套制服,另一個少年個頭竄得高上你許多,甚至需要微微抬頭才能對上眼。

較高的少年聲音又啞又沉、聽了都覺得割嗓,應該是變聲期。
「這個人嗎?」
對方不願意理會,繼續研究要藍莓蛋糕還是草莓慕斯。
「阿行。」
「對啦!你閉嘴啦!聲音太大了!」

兩人鬧了一陣後才過來櫃台點餐,你見少年耳朵紅成一片覺得有點有趣,打趣地開口:「你叫阿行?」

少年像條魚一樣開口張合了一陣,才吶吶的應了聲嗯,「我叫陳健行。」

見陳健行有點呆在原地,高個少年也湊過來自我介紹:「我叫楊益司,你可以叫我阿司。」
你覺得有些好笑,順著喊了句阿司,幫兩人結了帳。

陳健行拿著找零不知在想些什麼,像是鼓足勇氣一般突然開口。
「前幾天的事…」
你在杯子裡拉出個愛心遞給陳健行,笑笑望著對方:「嗯?」
開玩笑,笑容可是服務業的面具,即使這狀態也依舊處變不驚。

「你大概要想多久?」

手一傾斜咖啡差點撒了出來,但拉花的形已經散了,不得不重做一杯。
你一邊打奶泡一邊開口,聲音很輕:「要想的人是你。」
「什麼?」
「你喜歡我什麼啊?不過就只是個客人。」

在看到陳健行臉色刷白的那刻你覺得舒爽又歉疚,胸口一片糾結。
拳頭在櫃台後緊握,你知道這樣對他會是最好的。

楊益司忽然走了過來一把拉走陳健行,有點惱怒的開口。

「他不只是客人。」
「喔?」你根本沒有當真。

楊益司把點餐單丟到櫃台,聲音有點大,「不用送來了,我們不想吃。」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不是當事人,楊益司卻這麼激動,氣紅了一雙眼睛。

「阿行住你隔壁,你都沒發現嗎?」

隔壁?
你還愣在原地就發現兩人衝出了店門,還落下了一個鉛筆盒。
隔天剛好店裡公休,你抓了抓頭端著口袋裡的鉛筆盒,在自家門口望著天空發呆,最後決定先往左邊那戶人家按門鈴。

門開了,應門的卻是楊益司,你有點愣。
「怎麼?你也住我家隔壁?」
「才不是!」
楊益司有點煩,抓了抓頭就要往回走,聲音帶著剛睡醒的睏意。

「你來做什麼?」
「鉛筆盒。」你把鉛筆盒遞了出去,硬塞給楊益司,「你們掉的,我只是來送這個而已。」
你不想多逗留,轉身就要離開,楊益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就什麼想法都沒有嗎?阿行那麼認真。」

你嗤笑一聲沒有回頭,聲音溫涼:「我能有什麼想法?」
「你……」
楊益司一把抓住你的手似乎還想說什麼,陳健行的聲音卻先傳了過來。
「阿司夠了。」
你轉過身,陳健行站在走廊底,面色冷淡。

「店長。」
陳健行往你走近,你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而對方在你面前停了下來。
「你對我沒想法沒關係,我還是會繼續喜歡你。」
喉嚨忽然一片緊澀,要不是主角是你,其實你很想取笑道真是青春,可是他告白的對象是你,無法置身事外。

「那只是因為你年輕。」你忽然開口。

「我已經不是會因為這種台詞感動的年紀了。」
楊益司還想再多說什麼,卻被陳健行阻止了。
見沒人攔你,你就從善如流地離開了。

隔天你整理桌面到一半,聽見門鈴脆響轉身過去,看到了楊益司。

你覺得有些尷尬不太想回應,楊益司似乎也這樣想,只遞給你一封信。

「很抱歉這麼突然造成你的困擾,我當時真的是一時情緒上來了。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也許你覺得我們沒有交集,確實,但是……
我國中時有一回早退回家,聽見外頭傳來吵架聲音所以出去看,撞見你分手的樣子。
我覺得你很漂亮。
我會珍惜你的,不會讓你哭的,我不行嗎?試試也不行嗎?」

你把信收了起來看向楊益司,從抽屜裡拿出了幾顆巧克力給他,輕聲開口:「你會騎腳踏車嗎?」
「會。」
「你現在有辦法騎得像當初不會騎那樣嗎?」
楊益司沒有回答。
「我很抱歉,請跟他說我很抱歉。」

「可我真的沒有辦法。」

楊益司說了聲好,兩人再也沒有來過,你覺得遺憾,又有點理所當然。
過了幾個月外頭都熱了起來,太陽曬得人發懵,你一邊思考著冷氣費一邊收拾櫃台,聽見了門鈴的聲響。
陳健行跟楊益司走了進來。

兩人胸口配戴著胸花,看來是畢業典禮剛結束,就像是不認得你一樣點了餐就往窗邊走。
你覺得這樣很好,年少時情感太過浮動,早日清醒是件好事。
就算是喜歡男人,喜歡隔壁那個真摯的少年也不錯,捨得為自己生氣的都是良人。

楊益司點了檸檬塔跟熱拿鐵,而陳健行點了蒙布朗跟巧克力冰沙。
你多端了一盤泡浮,悄聲說本店招待,然後看著沉健行一點一點紅了耳尖。
收拾的時候你看見桌上用水氣黏了張紙條。

文字有點被水氣暈染開來,輪廓有些糊,依稀可分辨上頭寫著「我想吃你」。
這年頭的小孩怎這麼不害臊,你正想把紙條扔了才發現是位置不夠寫到了背面去。
「的餐點」。

吃啊都吃,你有錢買就吃啊,我開店的。
不怕你吃。

後來你看到陳健行就像是看到了營業額,偶爾會心虛的多給一塊蛋糕,但也僅止於此。
很快的他上了大學、平均一個月才來一次,你擦著店裡的落地窗時往外一看,見到了熟悉的身影。

陳健行一邊走一邊吃著現在正流行的舒芙蕾鬆餅,你震驚到差點把抹布都掉了,覺得自己做甜點的功力受到質疑。
人心是會變的,你明白,但你以為有些東西是永恆的。

回過神來你發覺自己想法有點假文青,甚至還體悟出了什麼。
看來是更年期,明明還沒四十怎麼就更年期了。
店裡人不算太多都是常客,你忽然明白自己連著整間店都成了佈景。

嘆了口氣,你去拿手套端剛出爐的可頌,楓糖的香氣瞬間溢滿整間店。
門鈴響了,你轉過身說了句歡迎光臨。

陳健行端著舒芙蕾走了進來,笑笑地問你要不要吃。
一下什麼話都噎在喉嚨說不出來,吶吶的說了句嗯。
兩人一人一句聊天吃的很慢,好不容易吃完客人也走的差不多了,你起身往咖啡把手填咖啡粉,正將粉壓實。
陳健行的聲音傳來,帶著淡淡的啞跟從容。
「店長,我還是好喜歡你,都三年了,你還是沒有變嗎?」
「你自己也知道吧?好歹一個月會見一次,何必多問……」

「記得可真清楚,一個月一次。」

你一頓,而陳健行笑了起來,「我本來想你要是對我這麼不在意就算了,可是你明明……」
「我沒有!我對每個常客都……」
「我喜歡你,都已經過了二十歲了,你能正式考慮我了嗎?」
「你知道我幾歲嗎?」
「三十六。」
「你也知道我三十六歲,你真的……」

「有關係嗎?」

「我喜歡你跟你幾歲有關係嗎?」
「我……」
「你不喜歡我嗎?」
「你先坐下,我泡杯咖啡。」
「我要榛果拿鐵。」
「嘖。」

已近下午,斜陽被窗框拉出好幾道長方形落在了陳健行身上,照得他褐色的頭髮顯得有些金。
拿鐵上拉出了一個葉子形拉花,榛果糖漿的味道隱隱飄散。

「我沒力氣了。」
「我有。」
「你會累的。」
「我不會。」
「你只是自我滿足。」

「是。」陳健行笑開來,一雙眼閃閃爍爍的「因為我還年輕,我自我、自私、目光短淺……」
你感覺臉頰有點燙,因為陳健行剛拿過咖啡的手伸過來碰你。

「我執著而且不懂得放棄。」

你翻倒了手中的阿芙佳朵,桌上一片狼藉,心跳也是。
「給我回去!」
陳健行放下了咖啡,笑笑說了句明天見。

隔天他沒有來,楊益司卻來了。

「阿行出了車禍,你能去看他嗎?」
「我要開店。」

楊益司一瞬間露出不能理解的神情,轉身就走,對此你有點無奈的笑了笑,繼續研磨今天要用的咖啡豆。
你已經成年好久了,差點把店開倒都已經幾次了,每個深夜東算西算找不到問題,緊張的手足無措跟人借錢、還錢……
都多久了,有點想不起來了,自己大學過嗎?年輕過嗎?

自己是曾經不顧一切過,卻只是徒然得到一頭鮮血罷了。
你曾經渴望過他人的擁抱,可如今你就只是荒漠。

深夜裡寒得沒有活物的沙漠。

陳健行很可愛,隔著櫥窗很可愛、隔著櫃檯很可愛,但要是讓他進來……
你就只剩恐懼。

你害怕。

兩周後陳建行拄著拐杖進門,笑笑的點了餐,你幫他整理了一個方便進出的位置。
離開時他握著你的手開口。

「雖然很慢,但我來了。」

你一笑,忽然覺得有點傻。
「你的隔天太久了。」
「你的想想也夠久了,回答呢?」
「我沒辦法。」
「不是,你喜歡我嗎?」
「你不要再問我這個了。」

陳健行沒有鬆手,於是你開口了。
「行,我喜歡你,但……」

曾有一個人說他喜歡你,於是你被他撕碎了再也沒能尋回,直至今日你仍舊忘不了,卻發現自己已經不愛他卻也愛不了人了。

所有的聲音鎖到了喉嚨,你無法繼續說下去,看著陳建行。
他那麼乾淨透徹,你想愛他。

你還是想愛的。

陳健行鬆鬆地舉著手,有點仰著頭,聲音帶上了一點哭腔。
「一點點就好,你向我走一步,其他的我來就好。」
你伸出手擁住了對方,忽然覺得一腳踏空失去了平衡。

你忽然想起自己不會騎腳踏車。

「店長,那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

「我能收回上一步嗎?」
「不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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