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鋒不知道的是,他下的精神暗示,確確實實給對方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嚴格來說,麻煩到的是對方的同儕。

 

 

 

許鋒的精神暗示下在了一名叫王祐宓的哨兵身上,而在慣例的梳理時被同儕察覺出了問題,硬是要壓著他退役,可帝國在北防本就沒有安插嚮導,暗示本身又下得很刁鑽。

 

帝國沒辦法,只好調了幾名嚮導來,但最後檢查出的結果就是很輕的暗示,不影響。退役許可就是沒法下來。

 

駐紮隊長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說這暗示有問題的是首席,加上北防哨兵狂化的方式與頻率又確實異常,心裡他是偏向對方的判斷的。

 

可退役的許可就是必須要嚮導認可,而帝國的嚮導向來都……不怎麼可靠。

 

一來二去拖了又是兩個月。最後還是首席抓狂,拉著嚮導上戰場,直到中同一個暗示最後盲了,許可才終於核准下來。

 

那名首席揪著王祐宓的領子扯到駐紮隊長前,按著對方的頭致歉與辭行。

 

駐紮隊長又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能拿這小子怎麼辦:「我說啊唐少,你這行為是真的太莽撞了點,就是我知道佑宓跟你是同期,也沒必要搞成這樣。」

 

被稱為唐少的首席笑了笑,挑著眉毛笑得狂妄:「隊長啊,你也知道我待在這,也不是為了要效忠帝國,你們這麼草芥人命,真的是會整隊哨兵叛逃的,知道嗎?」

 

「還恐嚇到我頭上了,唐小子,你一個北國的雜種,沒把你關起來就不錯了,要不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

 

「面子真大啊。」

 

「……王祐宓的退役許可都下來了,你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不只這個,我之前就說過了吧?對方的嚮導,領頭的那個,做事很下賤,到底帝國那什麼時候要派嚮導來北防?」

 

「我就跟你說了帝國也不是不願意放嚮導,就是沒嚮導……」

 

「喔?」唐少笑了下,抓著駐紮隊長的手指輕輕一扳,脆響跟哀號同時響起,「我說過了,隊長,在佑宓之前我報備了幾個?楊勤、光禹、施政煜……前前後後我報了十來個人吧?一個都沒法退役,個個都死在了山裡,那些都是我的同袍,今天不過是因為佑宓是個次席,你才比較重視,不然他也早該死透了。說到底誰讓你派他去臥底在一群嚮導裡?嫌命長?」

 

啐了一口唾沫,唐少把斷指扔在地上,踢著跪地的駐紮隊長,笑得燦爛:「我就把話放這裡了,想辦法給我從塔裡弄來幾個嚮導,不要以為這樣就解決了。」

 

一旁的王祐宓手裡攥著退伍令,覺得恍如隔世,這幾個月來每每感到圖景鬆動,就會想起同袍狂化的樣子。

 

處理的方式簡單粗暴,一來沒有嚮導二來沒有多餘人力,最後多半都是鎖進了禁閉室。禁閉室就是個一米見方的小水泥隔間,深夜到凌晨,直到咆嘯聲漸緩,這時誰都不想打開門。

 

王祐宓僅僅開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那樣的情景。

 

新鮮空氣湧入的同時,黏稠的血味從禁閉室裡鬼魅般爬出,狂化的哨兵掙扎得累了,脫力地跪在地上,十指血肉模糊,指甲不是翻起就是掉落,而壁上滿是帶著血的抓痕,層層累疊。

 

哨兵生命力頑強,通常過了一夜也還沒死,嘶啞著像蟲一般爬著出來,血一滴滴混著唾沫跟汗水淚水,落在了雪上,凝成了一朵朵艷得不得了的血櫻花。

 

而他所能做的,不是同情、不是治癒,而是報出對方的兵籍號碼,一刀刺進心臟,然後將屍首拋下山崖。

 

王祐宓去開禁閉室的那天,是來北防的第一天,而唐少站在他的身後,掌心按著自己的肩膀,低身開口。

 

「不要接近北國的嚮導,一個都不要,不能對上眼睛或是回應。」

 

想起這段往事,王祐宓忍不住笑了。結果哪件事他都做了,還要人來幫他收拾殘局。

 

害怕不是沒有的,但他其實也不那麼委屈,畢竟他們誰也沒有比誰乾淨到哪裡去。

 

駐紮隊長捂著斷指,惡狠狠地盯著唐少,笑咧開嘴:「這次讓王祐宓回塔已經是優待了,別以為能讓你稱心如意,這次你弄的那個嚮導是塔長的寵將,人已經下令了,不讓北防有任何一個嚮導,反正你唐少厲害,你自己來。」

 

唐少的臉色變了變,甩手就要走人,駐紮隊長還不死心非要多喊上兩句:「你以為自己的手段就乾淨到哪裡去!」

 

荒唐的鬧劇到此告一段落,爭執很快又被掩在了風雪之中。

 

許鋒要是知道他給對方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肯定會很愉快。但現在他光處理營裡的變動就忙得焦頭爛額。

 

 

 

*

 

 

 

「該死的!怎麼又遇上了帝國那個狐鬼!」許鋒踢了下倒在地上的新兵,煩躁地來回踱步。

 

原本因著許鋒的特殊暗示,北國的前線已經往前推了兩座山脈,但前些年自從帝國的北防來了新任首席後,戰況又再度陷入膠著。

 

那名首席的戰力以歷任來說不算太強,連精神體也是弱小的狐狸,純黑的髮色與麥色的肌膚在雪地格外顯眼,簡直是活動標靶。原本不被許鋒放在心上,後來才發現對方的狡詐之處。

 

力量不大,動作卻靈巧得讓人難以預料,是在打鬥時特別容易佔上風的實戰派,再加上那名首席是罕有的,對自己精神體掌握度很高的哨兵,不僅難以下暗示,精神體的力量也大。時有嚮導的精神體當場被咬殺拋下雪山。

 

最後那名首席被冠上了狐鬼的稱號。

 

許鋒不是沒想過先解決對方,但那名哨兵的警示度很高,兩人基本沒碰上面,且對方一副知道自己手段似地,既不對上他的眼也不出聲,完全無從下手。

 

最後成了十成十的消耗戰,雙方每次交戰就是無數傷亡。

 

「不是說上次下了暗示嗎?為什麼他還是活蹦亂跳的?」

 

「真的下了!只是他馬上就把那塊圖景割了,所以……」

 

「割了?」許鋒停了下來,看著門外無聊堆起的雪人,笑開來:「真是聰明又愚蠢啊,那就這樣吧,你們以後下暗示,下那種可以移轉的……」

 

「可是、不是說他們沒有嚮導梳理,直接……」

 

「那狐鬼能割自己的圖景,他就能移轉暗示,我就看他圖景到底有多大?能割多久,慢慢耗,總有天能把他耗死。」

 

許鋒笑得很輕,很燦爛,捏起一小枚旗子:「他要是在乎同袍,他就會死,他要是不在乎同袍……」指尖一施力,旗子攔腰折斷,「那我想他在營裡大概也待不下去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bl452 的頭像
    bl452

    無非愛恨

    bl45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